明明是冬日,秘林內大樹卻異常繁茂,枝葉遮天蔽日,夜明珠圓潤的亮光自樹葉的陰翳間漏下,在地上顯出慘白的影子。一絡絡粗壯的藤條繞過樹杈垂下,像是毒蛇吐著蛇信子虎視眈眈盯著下邊的人。
長隨麵無表情收好剛剛從食人花嘴裏弄出來的令牌,用黑布擦幹淨逆鱗上濺上的血,踏過一地的斷枝殘骸,大步離去。
他有些煩躁。
進入秘林以來,他就感受不到百裏長珩的氣息了。
從蠻荒出來前,百裏長珩不顧阻攔,強製封印了魂契中“一方受傷,雙方承擔”這條苛刻的要求,以至於現在長隨完全不能了解百裏長珩的情況,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遇見危險。
秘林太大,他找不到百裏長珩,但是百裏長珩可以找到他——隻要他擁有最多的令牌。
長隨轉動手環,麵前出現了一塊水紋顯示屏。裏邊是一個排名表,現在上邊隻有兩個名字,頭上那個是百裏長明,名字後邊有一個三,表示擁有三塊令牌。
下頭那個就是長隨,隻有兩塊令牌。
長隨咬咬牙,翻過一頁。第二頁有兩個圓點,一個綠色一個紅色,綠色表示他自己,紅色的是百裏長明。
兩個點離得不遠。
長隨知道,隻有排名榜上的第一,才有資格在這一麵上顯示位置,供修士們追殺。
長隨不在乎第不第一,不在乎被不被追殺,他隻知道,成為第一,百裏長珩就能找到他。
長隨朝著紅點的方向移動。
也許是上天都在幫著他找百裏長珩,在他往紅點方向移動的時候,紅點也在朝著他的方向迅速移動。
長隨停住腳步,左右打量一番,翻身一躍上了樹。
他自背後抽出逆鱗,借著枝葉的隱匿屏住呼吸,一瞬不眨盯著下麵。
很快,獵物送上了門。
百裏長明像是才經曆過一場艱難戰鬥,身上並不輕鬆,他捂著手臂停在長隨所在的樹下。
百裏長明警惕巡視,確定四周沒有人這才放鬆下來,靠著樹幹扯開了自己的袖子。
他的右手臂受了一道很深的刀傷,皮肉外翻,隱約可見森森白骨。百裏長明疼的滿頭都是汗,靠著樹幹喘/息片刻。爾後他撕了一角中衣,左手與牙並用將手臂草草包紮了下。
樹梢上長隨握著劍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有些猶豫。
百裏長明即便是靠著樹幹休息,那精神也是未敢放鬆半分,若說之前他沒有發現藏的極好的長隨,現在卻不可能發現不了了。
他不知道樹梢上的人剛剛為什麼沒趁他受傷包紮的時候要他的命,但是既然他發現了,就不可能不防備。
若是上邊的人識趣,一直躲著,百裏長明也樂意與他相安無事,當做沒發現。
長隨卻忍不住了。
多猶豫一彈指,百裏長珩便多一分危險。
他不敢賭。
長隨握緊手中劍,目光堅定,猛然自上而下劈去!
濃烈的殺氣裹挾而下,仿佛化作刀刃,狠厲朝著百裏長明刺去!
百裏長明早有防備,在劍下來之際瞬間抬刀格擋!
“刺啦!”短兵相接發出道令人牙酸的聲音。
狂風呼嘯,樹葉嘩嘩作響,百裏長明手腕巨震,已經包紮好的傷口再次撕裂,猶如實質的殺氣斬斷他鬢邊的飄飛的發在他的側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長隨的瞳孔已經全部染黑,他心無雜念,手中逆鱗再次下壓!
百裏長明體內靈氣早就在之前一場戰鬥中消耗的差不多了,此刻被這強悍的靈力一壓,靈海翻滾,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他再也支撐不住,腳下土地被生生踩的深陷下去。
長隨再次翻身,當胸一腳踹上百裏長明胸口,狠狠將人踹得砸在樹上!
長隨落地,劍尖朝前,如若說之前他隻想要百裏長明的令牌,此刻,他卻想要對方的命了。
百裏長明也能感覺到對方勢在必得的殺意,他知此時即便交出所有令牌對方也不會放過自己。
他拄著刀站起,單手抹掉嘴角溢出的鮮血,狠厲道,“來。”
長隨整個人化作利劍,靈核內的靈力不要錢似的流入奇經八脈,猛然攻去!
百裏長明沒坐以待斃,他轉動已經枯竭的靈核,將僅剩的靈力聚集在長刀之上,接下長隨這一劍!
兩人手腕同時震動,巨大的靈力碰撞下,兩人都被衝開了數十米。
周圍大樹被攔腰砍斷,“砰砰砰”接連倒地,驚飛一林鳥雀。
百裏長明拄著刀喘了幾口,強硬壓下喉中腥甜,即便狼狽眼神也依舊倨傲,“還打嗎?”
—
秘林另一邊。
白笙答應帶百裏長珩去找長隨,條件是出了秘林後,百裏長珩需支付白笙五百中品靈石。
百裏長珩的輪椅可以依靠機關自己走,白笙省了心,隨便找根草叼在嘴裏慢悠悠與他齊平。一開始兩人都不說話專心趕路,可還沒走到一刻鍾白笙就原形畢露,開始絮絮叨叨說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