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風樓雅間的隔音效果極好,大小門皆閉,隱隱約約傳來的鑼鼓聲都像浮在天邊一般,悶得很。
薑玖琢一顆心卻狠狠一跳。
上回李宣說將軍府養人,倒是沒說錯。
將軍府養出來的人個個身子骨都健朗得很。所以自己都沒生過病的人,哪會懂別人的病症。
陸析鈺這咳聲裏帶著喘,看著比前幾天薑玖琢扶起他時要嚴重得多。
薑玖琢跟過大軍,受傷的見得多,生病的卻不怎麼見。
她著急地蹲下來,手忙腳亂地去拍陸析鈺的背,此時也顧不得男女距離,湊近了去看他的臉色。
冷不丁對上探過來的黑眸,清澈中帶著擔憂,陸析鈺急忙藏起眼中的狡黠,倒是真被嗆了一下。
聽這咳聲一點沒見緩,薑玖琢一下子沒了主,背也不拍了,起身要出去找人。
陸析鈺壓下喉間的癢,忍著笑抓住她:“我沒事了,實在是這身子太弱,找個護衛怕遭人嫌棄,哪比得上上回薑二小姐當街扶我的交情啊。”
薑玖琢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別扭地抽了出來,耳根說紅就紅了。
真的嗎?
他看不出來自己也挺嫌棄他的嗎?
是夜,花水樓的後院。
大多數的姑娘都在接客,隻有幾間廂房亮著燈,最靠南那間,是蓉兒的。
廂房裏,蓉兒接過一個女子給她的芙蓉膏,俏身說道:“謝謝嵐姐姐。”
被喚作嵐姐姐的人名為冰嵐,是在花水樓待得最久的紅倌。
冰嵐此人,人如其名,清冷脫俗。起初她這種冷美人其實並不受歡迎,客人們都習慣了愛主動勾著他們的。
但有幾個點她的人就喜歡她身上那股子磨人的傲氣帶給他們的征服欲,常常一擲千金換與她的春宵一刻。
在花水樓,人越貴越搶手,越搶手就越貴。漸漸的,冰嵐就成了花水樓的頭牌。
此刻冰嵐坐在蓉兒旁邊,對她卻是格外溫和:“不用和我客氣。”
她又看向蓉兒腫起的腳踝:“下次再碰上前幾日的事一定要當心護好自己,女子身上若是留傷留疤,以後不好嫁的。”
蓉兒抹藥膏的手一頓,眼裏泛起苦澀,但又很快隱去。
她抬頭,故作輕鬆地說道:“我早不指望能出去了,比起被不喜歡的人買走,我覺得還不如一輩子都在這裏做清倌。”
冰嵐臉色冷了下來:“不要胡說,你放心,有機會的,我們都能出去的。”
蓉兒從記事開始就是自己一個人,輾轉被許多人賣了轉手,無依無靠。好不容易來到花水樓之後,就算是清倌,她也一點都不適應。
那時候別人都無暇管她,是冰嵐悉心開導她,讓她把最真實的自己藏好,一個人悄悄欣賞,而在外拋頭露麵的就當是另一個人。
所以一直以來她最親近的人就是冰嵐,冰嵐就像她的親姐姐一樣,是她最依賴的人。
聽到冰嵐這麼說,蓉兒彎起眼,真心地笑了起來:“好,就聽嵐姐姐的。”
冰嵐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頭,眼裏帶著寵溺:“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就去我床板下麵找,那裏有一個暗格。”
蓉兒點頭:“好。”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坐好,不用送了。”冰嵐按下蓉兒,向外走去。
可冰嵐剛推開門,就被一群人給圍了。
看穿著,個個都是平民百姓的模樣,除了每個人臉上戴著的黑色麵罩。
屋內的蓉兒驚呼一聲,顧不得腳踝上的傷,一瘸一拐地衝了出來。
她擋在冰嵐身前:“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