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雜戲正好演到最精彩的地方,咚咚咚的鼓聲低沉而急促,在吊起座上人的心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隨之一道響徹天的鑼聲在所有人的耳邊炸開。
雅間大小門對開之時,前後夾擊的聲響混著樓下看戲人沸騰的叫好聲,仿佛能把所有毫無準備的活物都震得抖三抖。
比如剛打開門的顧易。
顧易前一秒還在和陸析鈺開玩笑,下一秒差點被這道聲音給震成傻子。
“我的個乖乖,”他在門檻處踉蹌了一下,“樓下在唱什麼,我還能活著出去嗎?”
繞是陸析鈺早有防備,也還是被鑼聲吵得眉心一跳。
他拿起扇子遮了半邊臉,用隻有他和顧易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早說了慢一點開門,有的人非說我是見到誰不好意思了,手賤啊。”
“……”顧易咬咬牙,又吃癟了。
陸析鈺放下扇子,難得發現那個小刺蝟一樣的姑娘也露出了慌張,沒個正形地笑了:“嚇到你自己也就算了,把人家兩位小姐都嚇到了。”
薑玖琢驚魂未定,已經分不清是被哪個嚇的了。
但看著陸析鈺這個與往日無異的樣子,她覺得就剛剛那鑼響,順風耳都被砸聾了,誰還能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紀煙也沒好到哪兒去,後怕地瞄了薑玖琢一眼,連話都說不出了。
倒是顧易發現屋裏還有一個,好奇地走了進來:“這位是?”
紀煙這才回過神,眉尾一揚:“刑部尚書之女,紀煙。”
顧易眼睛一亮:“這位就是紀家小姐啊。”說著,他給陸析鈺遞了個眼神。
陸析鈺卻沒理他,而是在薑玖琢對麵坐下,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我還以為薑二小姐會自己一個人來。”
沒等薑玖琢有反應,紀煙搶在前麵說道:“你不也帶了一個。”
“嗯,”陸析鈺點點頭,“那他現在就走。”
言外之意是,你也可以走了。
顧易皮笑肉不笑地斜了陸析鈺一眼,對他這種說賣他就賣他的做法表達了強烈的不滿。
“我不走。”
這話和顧易心裏的想法一模一樣,要不是聲音過於嬌氣,他差點以為是自己說的。
紀煙堅決不留薑玖琢一個人,叉腰道:“你們要談什麼秘密的事是不能讓我聽的?”
顧易忽地樂了,幸災樂禍地朝陸析鈺抬了抬下巴。
沒想到對方更加淡定,反朝他挑挑眉。
顧易一愣,搖搖頭。
一來一回,仿佛屋子裏又多了兩個啞巴。
陸析鈺終於出聲:“搖什麼頭,去啊。”
見顧易不情不願的,他又補了一句:“對了,我記得你爹好像讓我明日去府上吃飯……”
“別,我走,我走行了吧。”顧易立馬投降,站起來朝紀煙走去。
紀煙眼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往後縮了縮:“你幹嘛?跟你說,你走你別帶著我啊……”
正說著……她就被抄著手臂架起來了。
薑玖琢詫異於顧易這突如其來的行為,但也沒去攔,畢竟她心裏有數,紀煙這丫頭可沒這麼好惹。
如她所料,下一刻就聽紀煙大聲喊道:“你放開我!你再這樣姑奶奶我可喊非禮了!你是顧易是吧?”
“是是是,我是故意的。”顧易也沒仔細聽她說,一心隻想著明天不能讓陸析鈺這個黑心的在他家老頭子耳邊吹涼風,“我的姑奶奶,走走走,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喊。”
然後就在紀煙的喊聲中,手腳並用地把她帶出了門。
“……”
薑玖琢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咽了口口水。
他完了。
他絕對完了。
茶杯和桌子發出清脆響聲,薑玖琢回過頭來,隻見麵前多了一杯茶。
陸析鈺一點都不擔心自己那露水兄弟,給她倒了一杯茶後,還把門外經過的夥計喊了進來。
薑玖琢以為他還要點什麼吃食,心裏才冒出閑情逸致四個字,就聽他說道:“把門看好,別讓別人進來。”
那夥計表情冷淡,應聲低頭。
如果薑玖琢稍微上點心,一定能注意到這個夥計並不像夥計,反倒像極了訓練有素的禁衛。
隻可惜,她聽到陸析鈺那句話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亂的。
距離昨日進宮已經一日過去了,她也總算冷靜下來了。
她覺得陸析鈺應當是沒聽見自己那聲歎,不然怎麼可能過了這麼久,自己還安然無恙地和人坐在一起喝茶。
可是既然如此,昨日他和李宣到底說了什麼?今日約自己又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