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淩晗,李宣目色稍黯,心有所感。淩晗向先皇複命時他也在場,那日遇到刺客直衝他而來,是淩晗替他擋下一劍,她自己卻丟了性命。
李宣喟歎一聲:“也罷,你便說除了官職,可還有什麼別的想要?不違背綱常禮教,朕都可以答應你。”
薑玖琢遲疑了一下,還真有。
陸析鈺正色:“聖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但說無妨。”
薑玖琢心中猛跳,比了個手勢。
當即陸析鈺就笑了——與他想的一樣。
可就在這時,小太監又進來了:“啟稟聖上,尚書令大人求見。”
薑玖琢心又是一跳,眼見李宣手一揮,對來傳的人道,“宣。”
曹裕盛踏進殿裏也是一怔,該在的不該在的都到齊了,跪在中間的,不就是主角。
“尚書令稍候,”李宣手壓下,轉頭,“定之,方才薑二小姐說了什麼?”
陸析鈺和曹裕盛對視一眼後移開,對李宣拱手:“啟稟聖上,二小姐想請您應允薑曹兩家退婚。”
曹裕盛大驚,沒算到自己來晚一步。
可當他強迫自己定神尋法子時,李宣卻遲遲未答。
空曠的大殿中,守在一邊的高全眼觀鼻鼻觀心,抱著拂塵把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一件事,確實不違背倫理綱常,但看聖上這樣子,想來還是不願意。
薑玖琢著急起來,她疾望向陸析鈺,這不就和那天大宴上一樣了嗎?他好不容易爭取來機會,就要這樣白白浪費了嗎?
陸析鈺側頭,躲閃著咳了一聲。
李宣靜坐半晌,轉向曹裕盛:“尚書令,你怎麼看?”
曹裕盛大喜過望:“不瞞聖上,老臣今日也為了這事而來。小兒今日還說,聘禮已送,他祖母也來了掖都,隻希望早日迎娶薑二小姐進府,讓老人家也開心開心。”
李宣若有所思:“是嗎?”
曹裕盛更進一步:“小兒在家反省了許久,上一次親自上門致歉,還是薑二夫人和薑二小姐親自接待,老臣以為兩家人的誤會已解,不知今日這是……怎麼了?”
狡猾的人說起狡猾的話總是張口就來,這番話聽著,就好像是薑家出爾反爾,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李宣板起臉來,手拍在桌子上:“竟有此事。”
案幾受了力,堆高的奏章搖擺兩下,最上麵的幾本接連掉了下來。
薑玖琢閉上眼睛,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待宰的羔羊。
這婚,看來是真退不掉了。
高全垂著頭去撿地上的折子。
在場的人都很緊張,唯有陸析鈺,又咳了一聲,放下手時悄悄掩去了嘴角的笑。
下一刻,隻聽李宣吩咐高全:“高全,把撿起來的折子拿給尚書令看看。”
曹裕盛不明就裏。
高全跟在李宣身邊多年,把老虎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怎會聽不出聖上話裏濃重的怒意?聞言立刻把折子送了下去。
曹裕盛兩手接過,隻瞄了一眼,臉色大變:“這……這怎麼可能……”
李宣冷哼一聲:“尚書令,這就是你兒子做的事,在眾人麵前鬧了一通退婚不說,還找人在大街上恐嚇薑家小姐,你知不知道,若是薑老將軍追究起來,說你那好兒子是行刺也不為過!”
曹裕盛被這折子上的內容打得措手不及,慌張地解釋:“聖上,不可信這一麵之詞……”
“一麵之詞?”李宣沉聲打斷,“這事都鬧到刑部了!那把小刀還在刑部收著,尚書令可要去看看?”
薑玖琢茫然轉頭,泥塑似的盯著陸析鈺一動不動,將他的笑臉都收入眼中。
曹裕盛當即掀起衣襟。
“別跪了,”李宣冷聲阻止,轉向薑玖琢,“朕允了你,這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