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泰殿外,高全領命送幾個人出來。
曹裕盛這麼多年甚少被罵得如此狗血淋頭,還是衝著李宣的槍口去自找難堪。
什麼“早日迎娶”、什麼“誤會已解”,都成了□□裸地諷刺,紮得他老臉紅一陣青一陣的。
沒再管旁人,曹裕盛對高全拱拱手,黑著臉一個人走了。
陸析鈺眼帶笑意地盯著曹裕盛離開的灰敗背影,拿出他那把雪白的扇子,迎著這幾天難得的清風搖了起來。
“高公公,我們也先走了。”陸析鈺心情不錯。
“哎呦,世子爺、二小姐慢走。”高全眼角擠出皺紋,啞著嗓子笑道。
目送兩人漸漸走遠,高全拂塵甩過,目光平靜地掃過宮外當值的宮人,在宮人們低頭恭敬中緩步向內走去。
多年前初入宮中時,他因不懂規矩差點觸犯了宮中大忌,若不是當時仍為太子的安親王及時出麵,恐怕他早已性命不保。
如今他坐到大總管的位子,想要把趁皇帝不注意將哪本折子往上放放,總還是能見縫插針的。
宮城外,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前後走出紅牆綠柳,薑玖琢一路走到外麵,才意識到自己的步子都在打飄,鳥雀在樹梢的鳴叫格外歡快,往來叫賣都比平日聽著更興致高昂。
賣冰糖葫蘆的人吆喝著從她身邊走過,晶瑩透亮的糖殼在陽光下閃著光,薑玖琢突然想起上回買的糖,興致勃勃地回身尋人。
一回身,兩人才都愣了愣。
陸析鈺早有準備地慢慢吊在她身後走,想她會高興,卻沒想到她會笑得這麼簡單而直白,像露出肚皮的刺蝟,可愛得讓人想試試她背上的刺到底紮不紮人——若是紮人的話,怎麼會覺得那兩個酒窩越看越甜。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也會露出這樣不設防的笑容,帶著毫不遮掩的明媚。
隻是小刺蝟吝嗇,這笑容不知為何僵在了臉上。
薑玖琢一個“你”字卡在喉嚨,才反應過來自己得意忘形過了頭,差點與身後人開口說話,於是硬生生卡主話頭,隻剩兩隻黑亮的眼睛眨了又眨。
“怎麼了?”陸析鈺彎唇問道。
薑玖琢把想說的字一個個咽回去,搖搖頭,對他做了個“謝謝”的手勢。
陸析鈺看著她的樣子,習慣性地扇子一收,總覺得她方才不是想說這個。
薑玖琢仰頭見他不言,好像覺得一個謝字顯得沒什麼誠意,思維很是跳躍地從糖轉到了那日的披風上。
說起來,她今日一直帶著的。
本來想送完沈茗月之後就去找他,順便把披風還了,沒想到他先一步找上門來,後來就是皇宮裏的那些事了。
徐徐輕風吹過,薑玖琢見陸析鈺把扇子收起,很是主動地把披風抖了開來,今日他幫了自己那麼多,就勉為其難地照顧照顧他吧。
可這天到底是入了五月了,陸析鈺平日帶著披風都是裝樣子的,一個正常人……怎麼會覺得冷呢。
他稍往後退,嘴角抽動:“不用了,快到了。”
薑玖琢仰頭回望,皺起了眉頭。
這公子是真矜貴,她都要親手幫他披了,他怎麼還嫌麻煩,就是因為這樣身子才會時好時病。
她利落地上前,再次把披風往前杵。
“……”
僵持片刻,陸析鈺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彎下腰來:“那就……多謝阿琢。”
薑玖琢搖搖頭,踮腳替他把披風披上。
然後在轉過身時,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