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清風(華銘)(1 / 2)

走了三十個不同的國家後,我又回到了hk。

把旅行見聞整理出版後,出版社打來電話,很委婉地告訴我,這本書的銷量還好,但大部分都是喜歡我歌詞的那些粉絲買的,知名度並沒有很高。

寫歌詞其實與寫不同,我做填詞的那些年,成名快,一是靠著藝人的知名度,二就是給我接到的曲子都是非常精致的好曲子。

很恰好的,這時素清打來電話,問我要不要幫她出十周年紀念專輯。

這年她已經唱了三百多首歌,拿獎無數,演唱會場場爆滿,成了名符其實的歌後。

紀念專輯的歌詞都是我填的,這次要做一些修改,因為我是個完美主義者。

接了這個case,很快就重新炒熱了我的名字和我的書,而我其實並沒有做過那麼多改動。

寫作有時是一種情緒,這時的我,突然驚覺,我已經找不到那種感覺。

專輯開始發售時,我和素清一起參加了她的十周年訪談。

這是我幾年來第一次見她,之前即使改歌詞,我也沒有見她。

這時再見她,顯得雍容了許多,氣度非凡,然而於我來說,已經非常陌生。

我仍記得第一次見她的畫麵,坐在鋼琴後麵,彈著那首憂愁的曲子,那時她比現在瘦很多,纖細得仿佛一把就能攬在懷裏。

當時我還不知道她就是我大名鼎鼎的大嫂,我隻知道我遇到了一個不錯的女孩子,幹淨,靦腆,小心翼翼。

現在她已經可以自如地應付訪談,學會在敏感問題上麵裝傻繞彎子,非常老辣。倒是我略顯尷尬,主持人很活潑,跟我們玩牌,神神叨叨地做心理測試,她抽了張q,我抓到了小王。

結束之後,素清對我說:“你哥哥很想你,有空來家裏坐坐。”

我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自然:“最近忙過了就會去,替我跟他問好。”

其實這會兒,我們都離得不遠,開車大概一小時就能見到我哥。

然而我沒辦法見他。

我已經不再恨他,可我沒辦法見他。

她點頭,又笑著問我:“要一起去吃夜宵嗎?”

我盡量讓自己的拒絕看起來友好一點:“倒是很想去,但真不巧,我走之前忘了留狗糧給我的狗。”

她似乎被我轉移了話題:“你養狗了?”

“嗯。”我養了一條拉布拉多,因為我時常昏倒,醫生就送了我一條經過訓練的狗,我的狗會叼著灌著糖水的奶瓶喂我,會撥醫生的電話,會對著電話那端汪汪叫,叫三聲就是我昏倒了。

最後我沒有跟素清一起吃飯,來時沒有開車,走時也沒有攔車。

我自己在街上走著,hk是個不夜城,這會兒也是燈火通明,倒映在天空中,為夜幕中沉沉的烏雲點綴了點點繁星。

此時正值聖誕節,廣場上八十八米高的聖誕樹上掛滿了禮物和燈。下麵有女學生們捧著詞譜唱聖歌。

旁邊有長椅,我在那邊坐了一會兒,接到醫生的電話,她有點生氣,問我:“你在哪裏?怎麼不在家?”

“這麼晚來我家幹嘛?”

“送聖誕禮物給你。”她氣鼓鼓地說:“你不是跟你喜歡的女孩子見麵了?要不要我陪你聊天啊?”

“不要了。”我說:“我想自己呆一下。”

“那我在門口等你。”

“你回去吧”

“就在門口等你。”她說完,掛上了電話。

醫生是個沒什麼耐心的女人,整天很快樂很開心,所以我想她等一下應該就走了,於是沒有動彈。

安靜了幾分鍾,有個女孩子朝我跑來,拉下圍巾,問我:“你是cecil嗎?”

她的表情很像dami,長得也有點像,然而dami現在還在療養院裏,我去看過她,她已經不認識我了,神情空洞,表情呆滯。

我點頭,說:“我是啊。”

她就從書包裏掏出一本書,說:“可以幫我簽個名嗎?我好喜歡你的!”

替她簽名的時候,她站在旁邊說:“我真的好喜歡你寫的歌詞哦!尤其是那句,攬我入懷,用緘默療傷,自亂陣腳,一幕荒唐對白!超虐心的!”

見我筆尖一停,她以為自己得到了鼓勵,又說:“還有還有!還有這句生與死的束縛,沉醉在宿命的兩端,愛過的天使,折翼墜落人間!”

我不由苦笑,在她的簽名書上寫:願你一生幸福平安。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掉,我看著她的背影,在心裏懷疑那兩句歌詞真的是我寫的?

我都忘了,甚至乍一看,還覺得寫得好垃圾,好做作。事實上我對我每一首歌詞都是這樣的感覺,寫得時候以為已經最好,寫完才發覺還是不夠好,甚至一度有撕掉它的衝動。

我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這樣多負能量,因為跟所有人比起來,我一直都很幸福。

我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喜歡的生活,不用像我哥一樣操勞,鬥爭,縱然家裏再是劍拔弩張,隻要我一出現,氣氛立刻就會變得溫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