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第13章(1 / 2)

沈融冬的幾指摩挲著濕了些許的袈裟,揚起遭霏霏煙雨浸淫透徹的臉蛋,唇瓣宛若桃蕊初綻:“既都是我的錯,那麼究竟是埋下了怎樣的因,才會釀成這些果?”

僧人眼睫微顫,青白瘦削的指骨隔著濡濕的衣袖將她拉開,近乎不動聲色。

行事這般小心翼翼,沈融冬幾乎以為,她真的是什麼豺狼虎豹,妄想將他全數吞吃入腹。

她沒再拉扯他,但偏偏朝前一步,逼近他眼睫下:“你既然在我麵前論因果,那麼想必都能知曉清楚?”

“色相萬千,”他緩道,“世人未勘破紅塵,無外乎愛慕色欲,並非獨指男人,女人亦是如此,施主不必太執著。”

沈融冬笑起來,癡癡地問:“那麼大師,你也是愛慕色欲的其中一人嗎?”

“貧僧是出家人,並無非分之想。”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好聽,如洞簫,亦如靡靡琴音。

沈融冬的心裏忽而席卷上一道難以啟齒的情感,大致是他話中的出家人三字點醒她,這道情感裏摻雜的聲音不停在揭示她,現在究竟是在做什麼?

她深入想了番,約摸是現下場景同一年前過於相似,她身陷囹圄,才會沒法控製自己,做出輕浮舉止,也是為了答案。

明明已經平下心靜下氣,可是隱隱間,也總有些不服輸。

若從佛門中引經據典,這件事的因的確在她,可她是無意為之,僅僅這種程度,便足以讓人無故指責,將過錯全推諉在她身上嗎?

但縱然如此,沈融冬逐漸清醒過來,他人是他人,但她不能。她不能將雨夜裏的場景聯係在一起,深藏在心底裏無從發泄的怨懟,借由他人指責乘隙宣泄出來,即便眼前人看她的眼色一度令她不解。

沈融冬的言行,想任由其施展又強行壓下,如同展翅欲飛卻始終不得其法的蝶。

手裏撐著的傘已經不見作用,沈融冬朝他頷首,退後一步,輕慢道:“大師,方才是我太過莽撞,想起一些始終不解的事,才會身不由己冒犯,見諒。”

未等答案,她轉身,握著傘柄,朝雨落樹杈引出更重聲響的方位尋去。順延著雨絲,嗓子幹澀,沒傳揚出什麼聲氣。

嗓音拉長綿延在雨夜裏,其他動靜蟄伏,沈融冬未曾察覺出異狀。

直到行上一段路,她往後窺探,沙沙的腳步聲頓止,僧人身形瘦長且挺直,佇立在那裏。

原是他細微的腳步被雨水吞去聲音,她絲毫沒有察覺。

僧人雙手合十,上前一步:“雨夜泥地濕滑,施主所穿又是羅裙,極易踩地,不若一道周全。”

沈融冬頷了下首,算作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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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愈發濃重,沈融冬疑心道:“他們有沒有可能是遇上其他事,已經不在這片林裏了。”

僧人道:“不會。”

“施主的接濟在前,嚐過甜頭的人,不會選擇放下,何況即便有隱情要離開,也應當將今日柴木交付,拿了工錢再走。而崇恩寺向來皇恩浩蕩,故山腳時常有官兵駐守,無賊人會選擇出沒此處,擄走兩名瘦骨伶仃的孩子也無利可圖,應當是墜入了山腳下獵戶安置的陷阱,一時暈厥過去,醒來雨勢又大,才會救助無門。”

沈融冬頓悟,壓下了憂慮。

他們在昏天黑地裏又朝前走上一段,僧人在她沒察覺到的期間,先行攔在她的麵前:“且慢。”

沈融冬觀著他俯身,從前方小水窪裏取出一截浸濕了的枯木,又在上找到幾絲赭色的麻布布料,“應當是他們剮蹭所留。”

沈融冬立即同他往前,遂在前方不遠處,發現了其中一道女孩的身影。

雨天路滑,男孩不慎掉落進陷阱裏,妹妹的腳也在起初拾柴崴傷,一時沒法動彈,隻能守在原地,兩個小孩兒束手無策。

僧人褪下身上的袈裟,撕成兩半後拚接成繩索,擰緊方垂下,男孩兒抓住了緩緩上升,腦袋逐漸探出陷阱口。

沈融冬將傘撐在小女孩上方,看到無礙,心下鬆了一口氣。

商議過後,由僧人去通知其他的人人已找到,而沈融冬帶著兩個小孩兒先回寺廟。

她的傘不寬闊,罩在他們腦袋上,委實有些窘迫。僧人將袈裟解開,其中一截披在小女孩兒的身上,另外一截,沈融冬正以為他要披在男孩兒身上,都將他的身子轉過去了半截,沒料到,淨白嶙峋的手攥著袈裟向她遞過來:“女子體質陰寒,披總比不披好。”

沈融冬在深夜裏望得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好似也沒那麼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