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衛醫生就相反了。”他說,“我從小不愛讀書,不是逃課就是上課睡覺。年年家長會都是對我的批判大會,我媽從來不去。學音樂也是因為想和家裏對著來,臨到高考前一年才開始抱佛腳。我有很多朋友——和結的仇差不多一樣多。大家都兩隻眼睛一個鼻子,有衝突憑什麼我要讓你?”
“你想說明什麼?”衛霓冷冷道。
“我?”
解星散咧嘴一笑。
“我隻是想向衛醫生展示,另一種生活。”
即便解星散不說明,衛霓也知道他們就像兩顆隔著十萬八千光年遠的星球。
運行在完全不同的兩條軌道上。
如果沒有意外,他們也將永遠運行在完全不同的兩條軌道上。
“衛醫生,是不是經常有人告訴你,要識大體顧全局?”
“這句話對,但不完全對。”
“委曲求全,那是庸人的生存之道。因為他們隻能用圓滑彌補自己的缺陷。”
“而另一部分能夠從人群中脫穎而出的人,他們有其他的立身之本,不用和庸人比麵麵俱到。”
“可是庸人們總是喜歡用庸人的條條框框來約束另一部人,你覺得這是為誰好?”
“為脫穎而出的那一部份人?”
他笑著說:
“……還是庸人?”
許久的沉默後,衛霓開口:
“你說這些……是為什麼?”
壯闊的江麵終於到了盡頭,安麗大橋的出口近在眼前。
波濤翻湧。
狂風烈烈。
所有風景都被摩托車甩到身後。
“我看見你們辦公室那個三四十歲的男醫生一直讓你去打材料,還把他的病人推給你,自己跑去食堂吃飯。”
“……你什麼時候看見的?”衛霓怔住了。
“就在那天晚上。”解星散說。
他坐在梅有潛的病床上,眼神卻一直跟著忙個不停的衛霓。
就連她辦公室裏那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女醫生,都有時間喝星巴克,吃奈雪麵包,她卻連停下來喝一口水的工夫都沒有。
再忙,再累,她麵對病人的神色都很耐心,隻有短暫的空隙裏,她會用手按住腹部一側,像是在忍耐什麼。
“不喜歡就直接拒絕,不用為別人而思前想後。你第一個該考慮的,是自己的心情。”他說,“就好比我第一次邀請你坐我的車,你拒絕了我。但我還是第二次邀請了你。”
“這就是脫穎而出的人的底氣。”
“其他時候也一樣。”
解星散說:
“衛醫生,可能你會覺得我多管閑事……但我隻想告訴你,不要害怕拒絕別人。你有這個資格。”
……
“怎麼了?”
成豫放下手機,轉身看向會議室裏走出的合作夥伴。
高聳的玻璃牆上映出他頎長的背影,高級定製的西裝恰到好處地勾勒出瘦削的腰線和修長的雙腿。
金色細邊眼鏡在夕陽下折射著末日的餘暉。
“……沒什麼。”
他掛斷始終無人接聽的電話,露出狀若尋常的微笑。
“不會是弟媳的電話吧?催你回家吃飯的?”陳誨章走上前來,拍了拍成豫的肩膀,“哪天把弟媳叫出來,我們兩家吃個飯——隻要你不嫌我那三個熊孩子吵。”
“哪裏。”成豫說,“霓霓一直羨慕你家熱鬧。”
“你們也結婚幾年了,什麼時候打算要個孩子?”陳誨章說,“我們家可是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怎麼都能和你結個娃娃親!”
陳誨章的玩笑,他自己沒放在心上,早已在商場混成人精的成豫更沒放在心上。
兩人插科打諢了幾句,陳誨章接著說:“一會開完會一起吃飯吧,當殼股份的老董攢了個局,咱們正好去探探他對這次合作的態度。”
“你去吧,有什麼情況我們回頭說。”成豫說,“家裏有點兒事,今天我要早些回去。”
陳誨章倒也不強求,不以為意道:“行,那就回頭說。”
散會後,成豫如他所說,毫不耽擱地下班了。
在回家的坡道上,他的奧迪a8l和一輛黑色的摩托車擦身而過。
騎車的人也是一身全黑,看不清頭盔下的麵容。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二人的視線相交了。
那雙銳氣十足的眼眸讓他本能地心驚了一下。
隻是那麼一瞬。
緊接著,兩人交錯開來,摩托引擎巨大的轟鳴越來越遠。
成豫重新直視前方,擦去了心裏怪異的感覺。
……不過是個喜歡受人注目的混混罷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