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毓捏捏發癢的手指,識時務地忍住了,沒敢當麵捋虎須。
她媽在家說一不二的,她人在屋簷下能怎麼辦?好想快點長大啊。
岑迎春欠起點身子,兜起的涼風灌進被窩,涼得她打了個寒顫。
她捂出一身汗,被窩裏都溻透了。
岑迎春忙掖掖被角,把自己個兒裹得嚴嚴實實,隻伸出一隻胳膊接過那杯水,仰脖幹了。
水有點涼,清晰地一路向下,激出便意。
岑迎春也懶得計較小閨女心思沒許海燕細膩,連杯水都倒不好,能有杯喝的就不錯了。
她將空杯子擱回孩子手上,對上小閨女無措茫然的視線,沒好氣地揮手:
“我沒事兒,玩你的去吧。”
等著挨訓的文毓:……
岑迎春見小丫頭一臉見鬼的表情,心中滋味難明,隻想著眼不見為淨。
“我的意思是說,我這裏不用你了,你出去玩吧。”
決心好好說話的岑迎春語氣生硬地解釋。
看著眼前驚了一驚,愈發像隻禿尾巴鵪鶉的乖巧小閨女,再想想前一秒還在夢裏跟她對吵摔門離家出走的大文毓,岑迎春難免生出些兩分隱秘的喜悅。
咳,欺負個小孩子算什麼本事?
岑迎春自我反省,語氣卻放得更柔和,嘴角甚至微微往上翹起:
“好孩子,謝謝你給我倒水,我嗓子正幹得厲害。”
立竿見影。
岑迎春滿意地發現,眼前翅膀還沒長硬的小閨女,更惶恐了。
跟見了鬼似的。
“不,不用謝,照顧媽是應該的。”
文毓退後兩步,緊張地咽口口水,結巴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啥。
眼前這個真是她媽?岑大炮啞火了?
“媽你沒事吧?是不是身上沒勁,難受得厲害?要不咱上醫院看看吧?我去喊姥姥!”
文毓並沒有受寵若驚,反而憂心忡忡地建議,扭頭就要出去叫人。
“站住!”
一聲熟悉的斷喝,嚇得小丫頭一激靈,腳下立馬跟打了釘子似的停下,回頭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來。
這才是她熟悉的親媽,剛剛可嚇壞她了。
岑迎春沒好氣地瞪了沒出息的小閨女一眼,給口好氣還不樂意了?
這可不是她不願意好好說話,都是被逼的。
“我沒事,不用上醫院。你哥你姐呢?”
更別去找她媽,她現在沒力氣應付她。
岑迎春瞥一眼牆上掛的月份牌,大喇喇的紅字映入眼簾。
好麼,9月8號中秋節,1976年。
那明天可是個大日子。
不單單是那位備受國人愛戴的偉人離開人世,就連她那個不省心的大閨女,也在這一天被人販子拐走了。
這回她非得把那些黑心肝的拐子逮住不可!喪良心的。
文毓直麵氣場驟變的親媽,白著小臉悄悄後退兩步,怯生生小聲答:
“哥前天夜裏走了就沒來信兒,姐上海燕姐家住了。”
“上許海燕家了?昨晚上沒回來?”
岑迎春眉頭一挑,想起模糊記憶裏許海燕似真似假的話: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閨女小時候被人拐走,其實那個人販子是我特意招來的。
“趕緊把你姐給我喊回來!”
“哎!”
文毓嚇得蹦個高,一溜煙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