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周一的早上有聚會,老師和同學們當然都需要在三分鍾之內到操場。
汪平會像個巡查員一樣到處走動,抓隔壁班上那些說話的人,但實際上,說話最吵鬧的永遠是十八班,而汪平隻是瞪一眼說話的同學,然後就走開了。
實際上,袁生生不能理解,汪平哪裏來得那股氣拋棄自己的妻子,又哪裏來得勇氣和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有夫之婦在一起,作為一個老師,丈夫,父親,他怎麼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為了愛情嗎?
學校裏麵一直有才子才女的稱號,可是那個才子不是汪平,才女也不是那個女老師。
即便汪平作為語文老師在一次教師診斷考試之中拿了141分,年級上好像沒人喜歡他,老師都討厭他護犢子,不聽上級話,其他班同學們都討厭他像個老古董到處轉悠。
十八班呢?大家不在意他。
汪平送走一屆又一屆學生,是不是每一屆都這樣?
有一次夜晚放學的時候,袁生生和往常一樣一個人回宿舍,他看見汪平辦公室的白光,他一個人在亮堂的光之中,拿著一隻黑色鋼筆,在寫些什麼。
袁生生後來知道,汪平在寫小說,他在寫詩。
文字永遠承載一個人最深處的情感,但是文字太單薄,單薄得沒辦法像圖片,音樂,像視頻一樣,那麼具體而又迫切地傾倒一切情緒。
文字,或者說,信,詩,都有一層麵紗,這層麵紗朦朧情感,也朦朧一個人。
汪平就像他自己的文字,他好像灰色一樣沒有笑過。
但是袁生生知道,或者說她猜測,劉春琴會看著他的詩笑,她理解他的孤獨,作為一樣孤獨的人。
年級組長都想著往高處走,那些語文老師按照嬉笑評出才子,學生們來來去去像沙子一樣留不住。回到家,那個“表妹”甚至看不懂自己的文字,於是乎劉春琴成為那個鑰匙。
奈何汪平還是錯了,錯在他沒有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有選擇的人,而其他人,特別是他的妻子,那個不識字的農村遠方表妹,她沒有選擇,不論是嫁人,理論,來來回回,她隻是被安排。
於是袁生生讀完汪平那些富有哲學意義的詩歌,他尋求愛情,尋求浪漫,尋求理想,尋求靈魂共鳴。
然而袁生生隻覺得他玷汙了他的文字,在他選擇和劉春琴結合的瞬間。
而現在,這一批學生在這一場考試之後就要離開他。
結束的鈴聲打響之後,對著答案的人重回教室,嬉笑著聽汪平講完假期的注意事項,又等各科老師布置完作業,最後在一堆混亂之中離開這個教室。
藍色的桌麵,混亂擺放的書本,那個已經很久沒來上學的女同學依舊沒有出現,她那些書都被清潔工收走,賣去回收站。
那聲高調的下課鈴好像一根棍子,一棍把所有人都敲向了高三校區。
大家都快要離開,袁生生把自己掛在桌邊書袋收好。
她轉頭看向一側裴倫,發現裴倫正看著那塊綠色黑板,發呆一樣。
裴倫收拾得很慢,她沉默著一點一點清理自己的東西,劉碩坐在她邊上玩手機,等著她。
“裴倫?”袁生生說。
“嗯?”
“你怎麼了?”
裴倫放下手中的書,轉過來,看著袁生生。
袁生生卻覺得裴倫透過自己,在看遠方的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