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滾滾,在袁生生的夢裏。
她夢見一艘巨大的船,漂浮在空中,又變化為被劈掉一半的地鐵,穿行在高樓的白牆之中。
地鐵上站立著一個鳥頭人,祂問袁生生,下一站要去哪裏?
袁生生被裴倫溫柔的呼喊喚醒。
她睜開雙眼,回到現實。
眼前是柔軟的大床,貼身的棉被,還有裴倫。
今天是二十九。
袁生生決定要去醫院看她媽媽,她邀請裴倫一起去。
於夢華帶著田潤瓊住進了一家軍醫院。
袁生生到的時候還是上午。
媽媽躺在床上,一條腿腿被打上石膏,身子也被固定著。腦袋上纏繞紗布。
床邊掛著點滴,一滴一滴慢速地往下。
於夢華就坐在媽媽床邊。
他看見袁生生到了,摸了摸褲子口袋,走出了病房。
“是朋友嗎?”田潤瓊扯著嘴角問。
裴倫點點頭,說:“嗯,我叫裴倫。”
袁生生感覺裴倫握著她小臂的手在用力。
“生生,媽媽沒什麼事情。”田潤瓊說,“就是這個年可能過得不喜慶了。於叔叔說你要是不想待在病房,可以去他妹妹那裏,他妹妹比你大不了幾歲。”
袁生生搖頭,說:“不用,我跟裴倫一起住。”
“會不會不太好啊?別人家人會不會不願意啊?”田潤瓊說。
裴倫此時笑著說:“沒有的事,我爸爸媽媽可喜歡生生了。”
田潤瓊說:“那就好,那就好,麻煩你了。”
田潤瓊使勁轉動腦袋,看向裴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同學啊,我有些話想和生生說。”
“媽媽,就這樣說吧,裴倫不是外人。”袁生生說。
裴倫卻快步退出房間。
“你們說,說完我再進來。”
袁生生此時坐在方才於夢華做過的那張椅子上。
“什麼事情?”她說。
田潤瓊轉不過腦袋,她轉動眼珠。
“生生啊,媽媽我沒什麼錢。這幾年偷偷出去做衛生攢了一些錢,大概有個兩三萬的樣子,我都給你存起來了。你打開左手邊的抽屜,看看,有個存折,你拿著吧。本來我是想等你考上大學再給你,可是唉,算了,不說這個。”
“媽媽?”袁生生翻出那張存折,“你是要離婚,然後跟著於叔叔嗎?”
田潤瓊輕咳。
“我和他什麼也沒有。”
“媽媽?!”
“是你於叔叔一直在追求我,我不是那種人。”田潤瓊說。
“媽媽,那你要離婚嗎?”
田潤瓊沉默著,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田潤瓊說:“你把他們倆叫進來吧!”
屋外,於夢華直挺挺地站在牆壁,操著手,看著來往的人。裴倫坐在過道一個空的床位上麵,玩手指。
門被打開。
袁生生左右看看,走到裴倫身邊。
“裴倫,進去吧。”她說。
裴倫站起來,握住裴倫的手。
“媽媽說了什麼?”
袁生生把媽媽說的話重複給裴倫聽,卻沒想到這幾句話染紅了裴倫的眼眶。
“怎麼了?怎麼要哭的樣子?”袁生生問。
裴倫搖搖頭,說:“沒事,我們進去吧。”
袁生生握住裴倫有些發抖的手。
“真沒事?你看起來情緒不是很好。”
裴倫輕輕把額頭靠在袁生生肩膀上。
她輕聲說:“沒事。我們進去吧。”
進門前,袁生生對著遠處的於夢華說:
“於叔叔,媽媽讓你進去。”
“哦,好好好。”
她們沒有待多久,就離開了。
她們不約而同,在不同的時間都和田潤瓊無多言。
北洲今日天清雲疏,細風和膩。
大年二十九的城市街道人並不多。
這片土地的人都是從土地生長出來的,少有人過年時候還留在鋼筋混凝土澆築起來的城市,除非家的根已經不在紮根於大地。
袁生生爺爺奶奶去世早,她又不曾見過自己的外公外婆。袁強和田潤瓊年輕的時候不是聽話的孩子,他們早早就離開了家,和家族裏麵的人來往薄淡如水,每一個年都隻像一個普通的節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