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是男人。”
謝映的話像一杆棒槌敲在溫玉的天靈蓋上,心念電轉之間,她猛地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還捧握著謝映的手不放,兩個人麵對麵,以一種十分奇怪曖昧的姿勢站在一起。
旁邊的管家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介紹:“大姑娘,您……要不要先把手鬆開?”
溫玉腦中轟地炸開一聲巨響,幾乎是觸電一般慌忙地鬆開了對方的雙手。
站在背後的寒月也震悚住了,她沒想到這個如此絕麗的人,竟然是一位少年公子……
溫玉往後退開一步,稍稍拉遠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她臉上火燒火燎的。
倒不是因為男女之防而難為情,隻是覺得自己認錯性別,冒犯了對方。
她收斂了下繁雜的心緒,這才抬起頭來,略有尷尬地說:“多有得罪,剛才……是我的不是,對不住,我沒嚇著你吧?”
對麵紫衣少年鴉青的長發被微風揚起,眯眼笑的樣子軟和溫柔:“不必致歉,我並沒有覺得你有什麼得罪到我的地方。”
溫玉微微怔忡了一下:“欸?”
少年兒郎們一直都以英姿雄發自豪,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又正是自尊心最強的時候,被指認成女子,憑誰都會不高興吧。
謝映緩緩收斂笑容,墨玉般的眸子溫潤依舊,他輕輕地笑了一聲:“隻是認錯而已,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而且,雖然認錯,但這未嚐不是姐姐在誇我,誇我容顏秀淨,清澈幹淨堪比女子。這話我聽了很是高興,又如何會怪罪姐姐?”
對麵的少年修養極好,說話時不疾不徐,語氣寬和,秉性溫厚如玉,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還順便巧妙地化解了溫玉的尷尬,一時間,溫玉對他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溫玉也不自覺地笑起來,眼眸明媚:“看你年紀不大,說話做事倒是很穩重端正,為人也善良溫和,要是我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弟弟就好了。”
溫玉沒有同胞的兄弟姐妹,從小到大就是一個人孤孤單單長大的,上一世的時候她就一直希望有一個乖巧靠譜的弟弟妹妹,這樣,至少在上輩子那樣的絕境當中,還能有一個同胞相互支撐。
現在看到謝映溫和知禮,溫玉真心很喜歡他,但這種喜歡更多是一種對後輩的憐惜疼護。
謝映溫和笑道:“若是姐姐不介意,把我當做兄弟看待,是我的榮幸。而且要是能有這麼一個漂亮豪爽的姐姐,我也很開心。”
誰不喜歡被人誇獎,而且還是被這麼一個漂亮安靜的後輩弟弟誇獎。所以就算對方說的可能隻是過場話,但溫玉還是不由自主地心花怒放起來,連帶著眼角的笑意也更濃了。
她忍不住舒暢地笑起來:“你的嘴怎麼那麼甜?”
謝映的俊容上仍然是寵辱不驚的樣子,他的神情裏沒有一絲討好,也沒有一點違心,隻是平常自如地輕笑:“有嗎?從來沒有人誇過我嘴甜。”
溫玉抬了抬眉毛:“你這句話是不是在告訴我,你從來不在別人麵前嘴甜?”
謝映眼睛笑眯眯的,毫不掩飾道:“姐姐要這麼理解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簡單的三言兩語頓時讓溫玉的心情陰轉晴,退婚的陰霾一掃而光,她心情大好地看著對麵的紫衣少年:“初次見麵,我叫溫玉,武恩侯府的大小姐,你叫什麼?”
“謝映。”他彎著眼睛寧和道,“王謝之謝,金相玉映之映。”
“謝映……”溫玉默念了一遍,忽然覺得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像是隱約在哪裏聽到過。
謝映站在她麵前,看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並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極有修養地微笑著,安靜等她細細回想。
溫玉不斷在腦海裏翻找著有關謝映二字的回憶,忽然,心念電轉之間,她猛地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謝映:“你跟忠勇侯謝曜是什麼關係?”
謝映沉靜溫柔道:“謝曜是我的亡兄。”
其實溫玉已經隱隱約約想到了兩人之間的聯係,但聽到謝映親口承認,她的心中還是不免有些震駭。
提起謝曜這個名字,溫玉臉上原本的笑容沉寂了不少,看著謝映的眼神也多了些欷歔:“原來,你是他的弟弟啊。”
謝映臉上的溫柔寧和不變,月牙眼未彎地看著她:“姐姐還記得兄長?”
溫玉牽強一笑,垂眸道:“我還不至於忘記他。”
忠勇侯謝曜這個名字在她上一世的人生當中並沒有翻起什麼驚濤巨浪,溫玉之所以記得他,一是因為這個人為國慘烈戰死,二則是因為兩人過去曾同在西北軍營幾年,那時候比她大四歲的謝曜總喜歡纏著她、欺負她、揪她的小辮,總是把她弄得生氣發火。
豆蔻歲月裏,溫玉最討厭的人就是謝曜。
後來沒兩年,她從西北軍營啟程回京嫁人,謝曜也追軍北上抗擊韃靼勢力,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