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道:“大白魚是傳說中的東西,哪裏會真的有!”抱著他俯身觀瞧,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橫躺在草叢裏麵,身上雪白的綢緞袍子在這漆黑的夜裏很是紮眼。
孩子禁不住道:“啊,是死人!”
父親將他放在一邊,正要湊近那人的頭部試其呼吸,隻聽那人張口道:“我還活著!”
“死人說話了!”孩子反而更加害怕了。
父親卻毫不在意,對那人笑道:“聽兄台的聲音,氣力充沛,不像體力不支而夜臥深山。”
那人緩緩坐了起來,笑道:“不錯,在下隻是一時困倦,所以在這草叢裏麵小憩片刻。”
父親笑道:“果然是世外高人。寒舍就在山下,兄台如肯賞光,請到舍下小坐。張某雖然貧賤,還是尚能奉上粥羹,以盡地主之誼。”
那人端詳了他片刻,站了起來,笑道:“尊敬不如從命。”拎起了放在一旁的箱子,撣了撣身上的草屑。
“哈哈,爽快!”張向伯伸出了拇指。
“閣下也是一個豪爽之人!”那人笑問道,“請教好漢尊姓大名。”
“在下張向伯,山下耕田為生,算不得什麼好漢。”瞧見對方腦後麵沒有辮子,暗想其必大有來頭問道,“閣下高姓大名?”
“哈哈,某姓朱名協。”言語中很是以自己的姓氏為榮。
張向伯笑道:“久仰,久仰。”其實並沒聽說過。
朱協聽他的口吻,知道對方不曉得自己,也不以為意,驀然瞧了一眼一旁的孩子,不禁暗自稱奇,忍不住俯身凝視。
孩子被看得有些害羞,靠緊了父親。
半晌,朱協點頭道:“此子日後必得大誌!”問道:“小家夥叫什麼名字?”
孩子答道:“張耀!”
時值公元1911,故事發生在吉林東部,此時,趙爾巽取代錫良擔任東三省總督。這位父親就是後來成為東北軍元老的一代梟雄張向伯,孩子則是抗日傳奇名將張耀。
下了山,邁過一條小溪,便可以見到張家所在的村子了。村子大約有百餘戶人家,房屋都是用土坯建成,外麵圈上整齊的籬笆。張家位於村子中央,庭院雖然不是很寬大,但是卻是村子裏麵唯一安裝鐵門的人家。房子四周栽種著黃瓜、番茄、豆角等蔬菜,貼著籬笆還栽植著櫻桃、杏、沙果等各樣果樹。
人還沒有進到院子,拴在門內的兩條狗便撕心裂肺般嚎叫起來,但是朱協剛剛靠近,便夾著尾巴遠遠逃去。張向伯很是奇怪,猜想可能是朱協為了行走山野方便,攜帶了一些克製野獸的草藥,其氣味足以嚇退雙犬。
因為保暖的原因,張家房子的窗子很小,鑲著帶著花紋的玻璃。玻璃上麵粘著幾張早就褪了色的剪紙窗花。朱協的眼光落在那張“八仙過海”的窗花上麵,久久不能移開。張向伯笑道:“那是我外甥女剪出來的,如果喜歡,我讓她再剪幾個給你!”
朱協搖頭笑道:“我對窗花不感興趣,隻是對八仙有意思。”
張向伯隻是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請他來到屋內,命妻子燒了幾樣青菜,然後與之坐在鋪著黑氈的炕上對飲。
“聽朱兄弟的口音,似乎是南方人。”
“我祖籍鳳陽,世居京城,但是從小在蘇浙長大。”言語間很是驕傲。
張向伯來了興趣:“莫非朱兄弟是明朝皇族後人?”
朱協斂笑,正色道:“不錯,某正是崇禎皇帝的子孫。先祖慈烺為崇禎皇帝長子,受封皇太子,某乃是其十世孫。”
張向伯聽他了這話,不由得肅然起敬,凝視他片刻,慨然道:“帝王之後,果然不凡!”舉起酒碗,道:“能和世子山村對飲,真是我張向伯一生的榮耀,來,幹上一杯!”
朱協舉碗笑道:“張兄憑仗手下十幾條槍,保得一方平安,百姓敬仰,人民愛戴,也頗讓某佩服!”
張向伯驚訝笑道:“朱兄弟怎麼知道在下這些瑣碎之事?”
朱協頷首道:“前天晚上,某宿在一戶農家屋簷上麵,聽見百姓自己說的。”
張向伯感慨道:“官府敗落,胡子四處打劫,百姓深受其苦,便同十幾個兄弟扛起槍,在這一帶做起了‘保險’。”“保險”在當時指村民自發組織起來,保護所在村寨。
“某最敬佩的就是好漢!”舉碗與張向伯一飲而盡。
飲罷,朱協為張向伯斟滿了酒,眼睛不由自主又盯在了窗上的“八仙過海”,道:“大家都是爽快人,某也不隱瞞。某此次來到關東,乃是為了尋找八仙的陵墓!”
“八仙的陵墓?”張向伯很是驚訝,瞅著他半天,暗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朱協壓低聲音,道:“八仙在世上都留有陵墓,先祖世宗皇帝曾經差遣得道異人邵元傑大師,曆經二十年,將八仙陵墓一一尋到,並且繪製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