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所住的宮殿熙寧殿與萃英殿相距不遠。
白真真安排好修繕的事宜帶著匠人趕過去時,已經有宮人在呈報此事。
她的姑母白玲,如今南陵的太後娘娘坐在殿中的高座上,儀態萬千,雍容華貴,雖已身居高位,但年紀也不過四十出頭,看上去麵容保養的姣好。
白真真坐在她下首,麵容平靜地聽著宮人給姑母稟報。
“行了,都下去吧,”太後一揮手,讓那報信的人和當場見證的證人都出去。
她的臉上未見任何波瀾,同聽了平常的宮務一般沒什麼兩樣。
眾人都退出去,她看向白真真,臉上浮現出關心,“沒有受到驚嚇吧?”
白真真搖搖頭,表現地很鎮定,這讓太後很滿意,鬆下口氣,才說:“宮裏出現這種事,再尋常不過,那萃英殿久不住人,你如今多事纏身,先莫要管了,我先安排人將此事壓下,等之後再查詳情就是。”
白真真點點頭,她現在確實沒有精力。
那具屍體應是個少女,雖然全身皆已潰爛至白骨,但身上還有殘留的衣物像是宮女的服飾,又是一個殞命於深宮的可憐人。
待入宮後,再尋機會查一查她的身份吧,至少讓人能魂歸故裏。
太後並沒有久留她,十分疲憊地撫著額頭。
白真真很有眼力地將人扶到軟塌上歇息,就自請告退了。
她走後,原本倒在榻上哀聲撫額的太後睜開了眼睛。
熙寧殿內,靜悄悄地。
太後卻是好像有人在聽她說話一般,突然開口:“哎,還是被發現了。”
她的眼中難掩悲傷,同時出現的情緒還有恐懼與悔恨。
空氣中並沒有傳來任何的回應,她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著說:“真真馬上就要進宮,當年那些事早晚瞞不住”
“要做些什麼嗎?”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渾濁不堪,忽遠忽近,甚至聽不出男女。
太後終於得到了回應,她眼中有一瞬間浮現出心安之色,隨即聽到那人的話語又是驚恐,急忙出聲阻止:“不可!”
“不需要,什麼都不需要做,”她有些無力地重複了兩句。
說這些話時,她並沒有坐起身,但頭還是在枕頭上擺動了好幾下。
於是,那聲音再沒有響起。
太後閉上眼睛,眉頭緊皺,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念叨著,“真真跟先皇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原本若是他們……我還會……可這突然”
她的話時斷時續,讓人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但是從隻言片語中可知,太後心中可能藏了一個會牽扯到許多人的秘密。
這些白真真是不得知的,她已然重新投入到修繕事業中去了。
掌乾殿中。
陽光打進內室,覆蓋在正鋪滿黑白棋子的棋盤上,形成一張溫暖的光幕。
倏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進這片光幕中,姿態優雅地放下一顆白子。
而後,又執起桌邊的玉柄折扇,抬起輕打了兩下。
隨著扇麵擺動,執扇之人麵容浮現,赫然就是那日白真真在風雨樓遇見的寧國公府顧家三郎,顧平淵。
他正淺笑著跟對麵之人說著話,“我聽說後宮已經開始修繕了?你這個準皇後,倒是比工部那些儒夫能幹多了啊!”
對麵的蕭令遲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手中黑子落下後,開口回道,“朝堂之人行事大多瞻前顧後,先為人後辦事,毫無效率可言,自是不能比的。”
顧平淵聽到這話,眉眼一挑,“聽你這滿口誇讚,對白家妹妹倒是極滿意的。”
蕭令遲抬眼看他,心裏很是得意,“我自己挑選的皇後,自然是滿意的。”
他並沒有自稱“朕”,而是直接稱“我”,可見他與顧平淵的關係真如傳聞中所言十分的好。
“我之前未料到,從不沾染女色的你,竟是真心喜歡她的,我還以為……”顧平淵不禁咋舌道。
“以為什麼?”蕭令遲又執起一枚黑子落下。
兩人的閑聊並沒有打亂他的棋局思緒。
此時看起來,勝局已定。
他嘴角上揚,又繼續說:“以為我是為了跟百官慪氣,還是製衡白家,才非要娶這白丞相唯一的親生女兒?”
“還是說,以為我是對先帝依然懷有抱負之心,死了都得給他添堵?”
顧平淵撇撇嘴,他才不會說這些可能他都有想過呢……
“總之,沒想過你竟然會心屬一人這麼多年,還隱藏地這樣好。”
桌上,蕭令遲下完最後一刻棋子,看著顧平淵露出意料之中的沮喪,他拍拍手,才將思緒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以前……隻是欣賞,”蕭令遲頓了頓,腦中浮現出他最早見到白真真的場景。
那是很多年前,他剛跟隨父親自蜀地來到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