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直哉渾身一僵。
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手腳頃刻冰涼。
房間內,插瓶的茶花,鋪好的錦被,都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正對著拉門的鏡子前,有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坐著。
熟悉的環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協調的的存在,他一瞬間幾乎產生了不能呼吸的錯覺,心髒劇烈的跳動。
這個背影,他非常熟悉。
這個他也時常聽到。
這陰沉刁鑽的聲音,剛剛說什麼——
“被女人弄也能這麼高興,簡直是下賤?”
胃酸不停往上翻,幾乎緊張的想要嘔吐。
金色的碎發遮蔽住眼睛,僵硬的手指抓緊,又放鬆,禪院直哉站在門口,沉默的佇立了幾分鍾,才深吸一口氣。
他將哢哢作響的手指緊緊攥成拳,藏在袖子裏,擠出笑容。
“原來是扇叔父,今天怎麼有興致上我這來坐坐?”
他抬起腳,一步一步的走進房間。
坐在鏡子前的男人轉過臉。
漆黑的長發全都緊緊的梳在腦後,露出緊繃的發際線,蒼白而幹枯的臉上滿是褶皺。
他的叔父,他父親的弟弟,禪院扇。
禪院扇麵無表情,漆黑的瞳孔深深的注視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他也沒想到,這樣羞辱的話說出口,禪院直哉居然還能笑容滿麵。
他甚至有了一瞬的懷疑,是他的話聲音太小,還是禪院直哉的耳朵壞掉了。
禪院扇謹慎的打量著禪院直哉,“我實在是沒想到,你還有臉和我說話,你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敗光了我們禪院家的臉。”
禪院直哉笑容不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金色的短發,都隨著歪頭的動作向另一側滑。
禪院直哉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禪院扇下意識的繃緊肌肉,手覆在腰側的刀上。
他警惕的盯著禪院直哉的動作。
禪院直哉攤攤手,在禪院扇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
“叔父,你怎麼擺出這樣的表情?”他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欠打又倨傲,如同毒蛇的金色眼睛,望向禪院扇。
禪院扇的冷汗從頭上滑下。
禪院直哉的視線實在說不上和氣。
那雙金瞳中,醞釀著陰雲和惡意,不加掩飾的鎖定住他,就像是隨時可能拔出刀。
“幹什麼活像是我會給你一刀一樣。”他撐住下巴,不懷好意的挑唇微笑,“明明是你先對我說了失禮的話吧?”
禪院扇放在刀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收緊。
他端詳著禪院家這代最傑出的青年,對方正托著下巴,笑著注視著他,殺氣已經毫不掩飾的溢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能相信,這樣的禪院直哉,能甘願居於下位。
他冷著嗓音,“你不用和我裝,我已經全都看到了……”
禪院直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沉得住氣?
在他的預料之中,禪院直哉氣量狹小,睚眥必報,又分外在意自己聲譽。
他應該在聽到第一句話時,就已經惱羞成怒。而不是像此刻——
還能坐在他的對麵,和他好聲好氣的說話。表麵尊敬,一口一個“叔父”,絲毫不露聲色。
這不對勁。
難道說,禪院直哉另有陰謀,這一切都是他下的套,就等著他掉進來嗎?
禪院扇握住刀的手滲出汗液,心中一瞬間翻湧過許多懷疑。
那麼,禪院直哉真的如同他表現出來的一樣鎮定嗎?
當然不是。
他手腳發涼,用力的咬住舌尖,能胃緊張的抽搐疼痛,手指僵硬的無法彎曲。
從聽到禪院扇的第一句話開始,他就感覺如同墜入冰窟,血液凝結般的恐懼。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不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
他的模樣,好像什麼都不在意。
“你有證據嗎?”
“你還要證據?你不知道羞愧?做下那種事情被發現……”
禪院扇的表情逐漸嫌惡,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如果我是你,我就切腹算了,真是不知廉恥,你……你還算個男人嗎?”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證據呢。”禪院直哉也沉下臉,禪院扇這麼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的臉上也掛不住,“沒有證據,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禪院扇怔了怔,不可置信他能說出這麼無賴的話,“你……你!”
“叔父是上了年紀,老眼昏花了吧。”禪院直哉掰著手指,“如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和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那你可以走了。”
禪院扇臉頰抽搐,“我會告訴你父親!告訴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