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次不同,清竹隻是肌膚泛紅,卻仍在沉睡,而十四愈發難忍,似是有人在她耳畔低語。
“……若你還要入輪回,我在奈何橋邊等你可好?”
“……哪怕成你院中一棵樹、池塘一尾魚,隻要日日能見到你,我也是歡喜的。”
“你可曾對我動過心?”
十四心疼得厲害,一時淚如泉湧,她趴在清竹胸口,聽他心跳之聲,不由自主地抬起自己右手,在空中做出緊握的動作,莫名熟悉的觸感傳來,溫熱且生機勃勃。
“清竹,你看,你不是有心嗎?有心卻為何要如此待我。”尖銳刺耳的聲音,短暫驅散了十四混沌炙熱的意識。
她坐起身,靠在牆上,大口喘著粗氣,眼角餘光瞄見清竹醒了。
他先是疑惑地望著帳頂,轉而又看向她,眼中無悲無喜:“怎麼不繼續了?”不待十四反應,他伸手抓住十四的腳踝,一把將她拽到眼前。
天地翻轉,他在上,她在下,衣衫皆是不整。
清竹還是那副天人之姿,哪怕二人如此親密貼近,也似有萬丈深淵橫在中間,十四咽了口唾沫,輕聲道:“我有些怕。”
“你還會怕?”清竹嘴角上揚,笑意卻不入眼底,骨節分明的手指插入十四隨意挽在腦後的黑發中,迫她抬頭靠得更近。
“花月,隻要你乖乖聽話,我暫時不會想法子殺了你。”他說話時神態語氣如情人低語,山盟海誓,誓要廝守終生。
屋中的燭台是十四從固北城東市花大價錢買回來的,一隻栩栩如生的銅製仙鶴口中銜著高低錯落的六盞蓮花燭台,照得屋內猶如白晝。
十四在洶湧波濤中沉浮,避無可避,她原本因羞赧捂住眼睛的雙手,實在耐不住,又去推拒清竹,試圖拉開二人的距離,猝不及防對上清竹的眼眸,眸中還是那般平靜無波,矜貴清冷。
這場□□,他的魂識置身事外,唯有炙熱的身子與她共沉淪。
不對勁,大大地不對勁!翌日十四把玩著鐵骨扇,思索昨夜清竹所言,為什麼是“想法子殺了她”而不是“直接殺了她”,莫非二人共享一顆妖丹,導致他不能再隨心所欲地處置她?
十四後知後覺想清楚其中關鍵,一開始,清竹嚐試壓製反噬,趕她下山,但最簡單最安全的辦法是殺了她,融合一顆完整的妖丹,他沒有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二人朝夕相處一年有感情基礎,而是他不能。
乖乖,怪不得自己近來三番五次得寸進尺,清竹也隻在言語上嚇唬她,被動防守,竟是因為老虎屁|股她摸得了。
為驗證自己所想,十四決定再探虎穴,奈何清竹恢複了大半修為,布下牢不可破的結界,靠近不得,隻得作罷。
眼看就是除夕,十四喬裝打扮一番,為不顯年少,還貼了假胡子,往太平鎮去采買賀元日所需的物什。
城中甚是熱鬧,四處張燈結彩,百姓臉上都洋溢著新年佳節到來的喜悅之意,講話也十分客氣,遇到點子齟齬,說和之人一句“大過年的”,雙方也就算了。
十四腰間的乾坤袋裝得滿滿當當,路過鬧市街口,見不少人圍著個胡子花白的老頭,老頭麵前一張四四方方的木桌,上麵鋪著不少紅色宣紙,一方硯台,一座筆架,還有對兒白玉奔馬鎮紙。
十四從人群中擠進去,磕著瓜子看那老頭寫字,龍飛鳳舞,是挺好看。
“老先生,可否給我家也寫一副?”十四從袖中摸出幾角碎銀,放在案頭,她頭一次見到對聯,不知價錢如何,況且順眼的字畫也值不少錢。
“好闊氣的小郎君,這些銀錢能把老朽的攤子買下來了,快些收回去,若讓你家大人知道了,小心挨揍!”白胡子老頭麵容慈祥,撚著胡子哈哈大笑。
十四不服氣,明明都有胡子了,怎還當她是小孩,遂把銀子往前一推,昂首挺胸道:“我們家我做主,還請老先生賣我一副。”
圍觀人群也起哄,勸老頭天降財神,別再推脫,老人家隻得提筆問道:“那小郎君可想好要寫什麼?這裏有些現成的,郎君可參考一二。”說著便將一本翻得已經卷了邊的冊子推到十四麵前。
十四隨手一看,都是些“福壽無極,家吉人和”的吉利話,應景是應景,卻總覺得缺點什麼,靈光乍現,她對著老頭道:“請先生按照我說的寫吧。”
十四回到寶刹寺已近午夜,她張燈結彩忙得不亦樂乎,去年此時她是隻相思鳥,重要節日輪不到她做主,今日得了這般自在,又見過凡世喧鬧,氣氛還是要營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