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花月!你沒事吧?”是住在她隔壁的如意。
十四脊背已被汗浸濕,大口喘著粗氣,她側臉見門口微弱的燭火,大聲道:“如意姐姐,我沒事,適才做了噩夢,多虧姐姐叫醒。”
“那就好,若是需要安神的藥丸,隨時來找我要。”如意執燭台回了屋子。
地府鬼市與人間不同,他們白日裏休市睡覺,夜晚才擺攤辦差,十四還未適應此等作息,倒讓如意能夠及時覺察。
十四睡不著,望著帳頂發呆,仔細琢磨半晌,有了主意,穿衣穿鞋,在桌上擺了筆墨紙硯,提筆寫信。
畫虛樓中隻有如意能自由進出地府,她攬下所有活計,央求如意幫她打聽清竹情況,替她送上書信。
如意見她是個癡情的,又可憐她的境遇,猶豫片刻便答應了,這一去就是半日的工夫。
“想不到那清竹也曾悔悟,做了些好事。”如意坐在椅上歇息,端起一旁的溫茶,一口飲下。
“哦?那惡……”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的盛景照顧十四的心情,改口道:“那小和尚還有這悔過之心?”
“誰說不是呢,他到了一殿秦廣王那裏,往孽鏡台前一站,自是罪惡滔天,惡貫滿盈,可是近一年來,他不但懲治了好些個為禍人間百姓的惡人,還鏟除了以吸食陽氣害人性命的狐妖,這些勉強算作他兩清,畢竟他也得了些好處。”
如意又喝了盞茶,神情甚是不解:“可他還布施粥米,救了好些受災百姓,免於餓死,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十四眼眶濕了,她終是為他做了些事,積德行善。
“雖然不能相抵,但念在他已有悔過,如今剛進了寒冰地獄……”詳細情形如意不願再說,怕十四聽了難受,轉而又道:“你的信我已經托人送進去了,莫要擔心。”
十四撲通一聲跪下,向如意和盛景行了大禮:“我不敢求各位大人減少減輕他的刑罰,這些都是他應該承受的,隻求各位大人允許我一直待在此地,等他受完刑的一日。”
盛景和如意忙扶起十四,隻要她們二人在,無論畫虛樓今後換成誰主事,鬼市都會有十四一席之地。
每五日,如意便代十四去地府送信,信中有日常生活、鬼市的趣聞、新研究的菜式……極其瑣碎,結尾處大同小異,皆是“好好改造,我在等你”,清竹從未回過信。
直至畫虛樓出了亂子,盛景體內妖心蘇醒,與被鎮在地府中的原身通了魂識,她恢複了記憶,知曉自己並非冥仙,而是千年前禍亂三界的妖王,由白墮怨氣所化的九尾蛇。
而如意也非婢女,是地府的大獄官,畫虛樓不過是設在鬼市的監牢,曆任的樓主都是犯人。
什麼懲惡降罰,都是要樓主與受冤而亡者共情,感受他們的痛苦和情感,替他們完成心願,以此贖罪。
更令十四想不到的是盛景身邊的溫卓,是塗山劍的原主人,更是天君天後唯一的兒子,蛟龍神君,白墮當年便是死在塗山劍下,他與盛景之間的愛恨情仇更難計算。
恢複記憶重拾原身的盛景再難有敵手,冥界無法再困住她,她離開那日,鬼市一片混亂。
如意被帶去地府問話前,叮囑十四,待在畫虛樓,莫要亂跑。她十分聽話,鎖好大門,任誰來都不開,直至半個月後,有一封信從大門下塞進來。
“若你還想等我,切莫離開鬼市。”字跡她十分熟悉,十四不斷撫摸落款“清竹”二字,忙擦去眼角淚水,生怕弄髒這封信。
未料想,三界的大亂未起,盛景不但為自己平冤討了說法,還訛了地府一塊地,建了宅子,開了個小吃鋪子,日子過得逍遙。
十四也同如意一道搬進了這座叫“無眠樓”的宅邸,平日幫如意打打下手,買菜燒火招呼客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夜門前的招牌剛亮,她還在擦桌子,就聽有人敲門,十四頭也沒抬:“客官稍坐,我們剛開張,鍋裏的水還在燒。”
“好,我等等,某人說她做的蝦肉餛飩一絕,也不知是不是在說大話。”那人停在十四身後。
十四已經很久沒聽見這琅琅清音,她不敢相信,生怕一著急回了頭,不過是場夢。
“你……你叫什麼?”
“在下乃畫虛樓第十二任樓主,清竹。”
【第一段孽緣逆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