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幾十年未曾發生過流血鬥爭,百姓安居樂業,盡享太平盛世。
這是因為,苗疆有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蠱王。傳說他麵如羅刹,心如鐵石,殘忍嗜血程度不亞於上一任蠱王。
他雖然殺人如麻,每次血流成河之後,苗疆又能安穩好幾年。
我就是他們口中那位麵醜心狠的苗疆王。
自從擇清歡登臨帝位,阿瑾成為她的皇夫之後,我便獨自一人回到了苗疆。
這些年光顧著複仇,時間飛快流逝,當初的籌謀忙碌仿若大夢一場。
得閑之後,常常感到一股難以言說的空寂。
他們有一點說的沒錯,我的確醜陋非常。
當我除掉前任蠱王之後,便前往中原地區替阿瑾謀劃前路。
為了令自己的身份更加隱秘,我不惜讓蠱蟲啃食臉龐,自毀容貌。
其實我本來可以使用易容術,但易容術需要高超的技術與昂貴的成本,更別說每日艱辛的維護與保養,還容易露出破綻。我們過得是刀尖上飲血的亡命之徒的日子,再也承擔不起一點風險。
從此,翩翩公子少年丞相不再,隻餘神秘醜陋的苗疆蠱王。
阿瑾還好一點,他當初前往仙霧林島時尚且十歲,隨著年齡漸長,再加上仙霧林島島主以藥物輔助,再也沒有人能夠認出他就是那個落魄逃亡的前朝皇子。
仙霧林島島主出手,幫助阿瑾打造一個全新的身份。
就這樣,我,阿瑾,嬅兒,在白婍淪為活死人之後的第七年,前往嵐國上京。
苗疆、仙霧林島、北漠的勢力,也在上京彙聚,最終形成難以抵擋的顛覆力量。
那一年,擇蘊皇子和清歡公主的兄長,那個懦弱無能的嵐國太子,因牽涉到巫蠱之亂被擇沐景無情廢黜,整個母族覆滅無存,他們的母妃也被處死,擇蘊皇子和清歡公主一夕之間跌入萬劫不複之地。
阿瑾幾經猶豫,最終決定扶持風嘯王爺登基稱帝。
為此,他以自損三十年壽命為代價,修煉昔日魔教功法《一渡》,終於彌補了雙臂盡廢的遺憾,成為叱吒武林的絕世高手,替擇蘊皇子南征北戰,掃除障礙。
一渡啊一渡,可渡往彼岸,卻無往返之渡,再無回頭餘地。
阿瑾扶持皇子擇蘊,但薑問黎卻代表了整個暗淵閣勢力,聯合因為喪母而厭惡前朝的清秋世子清煦,支持擇沐景最喜歡的皇子擇野即位。
那時候我與自己的兄長周昭以及擇沐景鬥得不可開交,阿瑾處事還不成熟,常常對敵人心軟,對手又是人中龍鳳的薑問黎、清煦以及擇野,隻是一念之差,他就輸給了暗淵閣。
回頭無岸,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疏忽,卻驚起了一係列連鎖反應,擇蘊最終死在了擇野手中。
阿瑾頹廢了很長時間,但等他從房間裏出來,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
跟他一樣,一夕之間成長起來的人,還有接連失去至親的清歡公主。
她安慰阿瑾說:“千萬別放棄啊,你們還有我,誰說女子就不能成為皇帝,翼風國女皇不也是皇帝嗎?”
阿瑾成為了擇清歡的駙馬,他們相互扶持,相互激勵,在無數次生死存歿之間力挽狂瀾。
“蠱王,武陽大將軍到了,目前正等候在花廳。”
暗室裏的光線極為暗淡,但不影響我從囚犯撕裂的膛肚中取出我精心培養的那隻蠱蟲,然後放進透明的器皿之中。
我慢悠悠地接過屬下遞來的白布,擦幹手上的血漬,對來人說道:
“讓他稍等片刻,本王很快就好。”
我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往凹凸不平的醜陋麵龐上覆蓋一個銀色的麵具,步履匆忙地走到了花廳。
故人來訪,再也沒有比這更為喜悅的事情。
曾經的我義憤填膺地質問那些將我押送到苗疆的官兵:
“對你們來說,亡國是什麼?是一次改朝換代江山易主你們卻仍能做著春秋大夢,但對我來說,亡國就是到了世界末日,所有人都已毀滅,可我卻死而複生。等我醒來,發現周圍的人我都不認識了,我認識的人都死了…我摯愛的父親被自己的親兒子推下城樓,我唯一的知己慘死於深宮,我敬重的兄長和我疼愛的義妹背叛了我,我忠心赤膽的同伴和下屬喋血街頭。再也沒有人會默契地在我書上批注出我正好要說的話語…再也沒人會陪我深夜悄悄飲酒醉倒梨花樹下…也沒有人會擔憂我在熬夜苦讀又怕打擾到我隻好徘徊於窗外…更沒有人在我難過時傾聽我的犀利嘲諷讓我發泄,在我快樂時一眼看穿我偽裝成謙虛的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