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溜”一聲開了。
裴靈萱挨了打,委屈得緊,正趴在床上大哭。聽見聲音,反手一個枕頭砸去,卻未聽見熟悉的秦嬤嬤或冬青的聲音。
她扭過胖乎乎的身子,從水蒙蒙的淚眼中看去,什麼人也沒有。可門怎麼會自己開了?她又把視線往下移了移,一個矮墩墩的男孩兒站在那裏。
“你怎麼來了?”
儒平是城裏經營綢緞莊的周家的兒子,年紀和靈萱一樣大,身子和她一樣胖,個頭卻矮了好大一截,圓圓短短的,像個可愛的小冬瓜。
周家生意做得大,不缺錢,想博個清貴名聲,於是培養後人走仕途。他們給兒子起的名字酸了吧唧的不說,還早早將孩子送去了城裏最好的書院。
可惜,儒平人聰明,功課也好,但從未把心思花在讀書上過,最喜歡到處吃吃喝喝。
那時候,裴靈萱還在書院裏,剛攛掇同學,趁著夫子睡覺,把他胡子燒了。
夫子熟讀孔孟之道、恪守儒家綱常,哪裏見過這種無法無天的女孩兒?氣得臉都青了,直接把靈萱攆回了家。
且放了話出來,莫說她哥哥裴屹舟是縣令,就是錦官城夏知府親至,他也決不收這混世魔王。
裴靈萱正偷著樂呢——她才不想去上什麼書院,她就想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她哥哥裴屹舟又給她找了位姓趙的秀才,學生更少,被盯得也越緊。於是,她與這位趙夫子又開始了鬥智鬥勇。
儒平自從在學院裏結識了靈萱這號人物,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隻要不上學,總往裴家跑。靈萱又讓他幫忙抄哥哥布置的作業,日複一日,冬青便得了命令,見了儒平,就拿笤帚打出去。
現下裏,儒平一手捧著包什麼東西,一手攥著兩根麻糖,一根給靈萱,一根自己舔:“我聽人說,冬青哥哥去了東城辦事兒了,這不就趕緊買了糖找你來了嘛。”
裴靈萱哭得頭發都散了,還生著氣,接過麻糖,給小夥伴兒抱怨:“大人都太壞了。曉珠說給我做宮保雞丁,第二天人就不見了;壞蛋裴屹舟,還打了我手心!”
她雖是氣呼呼地說著,卻止了淚,嘴裏砸吧著甜甜的麻糖,眼睛又去瞟儒平手裏的東西。
“你捧著的是什麼?”
儒平勾起嘴角,有些邪氣地一笑,擱下手裏的麻糖,像在展示一件寶貝似的,一點兒一點兒地拉開手裏的小包袱。
靈萱“哇”的一聲:“東興樓的蜜煎櫻桃!”
紙袋裏,擠擠挨挨是一堆櫻桃,顆顆緊實飽滿,一看就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上品。而且顏色很紅,像瑪瑙一般,在表皮的皺褶裏還藏了不少糖霜,色澤看起來十分誘人。
靈萱左手抓起一顆就往嘴裏送。“好甜呐!”登時笑得眉眼彎彎似月牙。
於是,她一顆接一顆地吃了起來,一連吃了七八顆,儒平就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眼看著要到十五顆了,儒平忽的把包袱一抽,說道:“你手心疼嗎?”
裴靈萱剛才隻顧著吃了,麻糖甜甜、櫻桃甜甜,就忘了手上的痛了。這時經儒平一提醒,記起來了,苦著臉,攤開紅腫著的左手給他看。
儒平左看看右看看,似要把手上的紅腫瞧個仔細。忽然,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睛裏滿是狡黠:“是不是你作業又沒寫?”
裴靈萱先愣了一愣,眼睛瞪得溜溜圓,接著二話不說,把右手的麻糖叼在嘴裏,騰出手來擰儒平的耳朵。
她比他高了一個頭,這等事情又是做慣了的,怎麼抓、怎麼捏、怎麼扭,十分地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