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又看呆了,眼神直愣愣的,秦嬤嬤也一樣。
曉珠被他倆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為沾了什麼東西——什麼也沒摸下來,才意識到怎麼回事兒,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小聲低氣地道:
“泡蘿卜、泡豇豆和香辣蘿卜幹兒,都可以保存很久。平日我們炒豬肝兒、做豆瓣魚等口味兒重的菜,還有擔擔麵、素椒雜醬麵的澆頭,加些泡的蘿卜、豇豆,最是能増香提鮮呢。”
冬青反應過來,喜上眉梢——他不用跑那麼遠去送了,以後還有得吃。
秦嬤嬤更加歡喜。
自來醬菜、醃菜、泡菜、鹹菜等,都是下裏巴人的食物。富貴如侯府,注重養生,多吃新鮮蔬菜瓜果,即便要吃鹹菜嚐嚐鮮,去街上隨便買些便是了。是以秦嬤嬤雖是老仆,卻並不知如何做。
到了這西南小城,秦嬤嬤極為懷念京城的醬菜,可自己不會,這邊家家戶戶都是自己做泡菜,少有拿來街上賣的。回回哪家炒菜加了些泡物,香氣能傳透整條巷子,能把她饞上好幾天。
此刻聽曉珠一說,哪裏有什麼猶豫的,也是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冬青腦子轉得快,將手裏的扁擔遞給曉珠:“姐姐杵著這個出來,坐在院子裏指揮就成,具體的我來做。”
曉珠果真杵著扁擔,左腳抬起不使力,單靠右腳,跳著出來,坐在了院子裏的藤椅上。
看著一地圓滾滾的蘿卜,曉珠心裏開心極了。把平常的東西,變作美食,這是她擅長的呀。最近七八天,沒摸勺子、沒上灶台,手早就癢了。
她一坐定,心下就有了計較。這兩大筐子胭脂蘿卜,可以做成三種小菜。
劉大爺送東西送得用心,這些蘿卜都是先洗過的,一點兒泥也沒有。曉珠便指揮冬青切去纓子,削了外皮。
胭脂蘿卜物如其名,從裏到外都紅豔豔,如胭脂似的。曉珠看著冬青分出來的三堆道:
“左邊這些,做泡酸蘿卜;中間的做香辣蘿卜幹兒;還有剩下這一小部分,做泡甜蘿卜,兩三天便可吃,隨吃隨泡……”
“我知道,我知道!”裴靈萱大聲打斷曉珠——她和儒平兩個,手拉著手,蹦蹦跳跳從外邊進來。
“那種泡菜泡的時間短,就像在壇子裏洗了個澡似的,所以叫洗澡泡菜!”說完一臉得意,一副求表揚的神情。
曉珠笑稱是。
冬青時刻牢記裴屹舟的吩咐,看見儒平進來,嘴角抽動,還未說話,先被儒平占了先機:“冬青哥哥勿惱,萱萱的作業都寫完了,保證是她自個兒寫的,我一撇一捺都沒幫。”
冬青“哼哼”兩聲。又按曉珠的吩咐,把洗好的蘿卜,分別放進一大一小兩個壇子裏。
在大壇子裏裝滿蘿卜和豇豆,加入朝天椒、生薑片兒、蒜瓣兒、花椒粒,再倒入涼拌開兌製的鹽水,最後加了一小碗兒高粱酒。
冬青如今最怕酒,欲要製止。
曉珠解釋:“等蘿卜泡成了,這一小點兒酒早便沒了酒味兒,現在加是為了殺毒,防止壇子裏起白花。”
曉珠做完,再讓冬青去泡第二壇甜蘿卜。這次的做法與酸蘿卜差不多,隻不過辣椒放得少些,而多放了些許冰糖。
最後是香辣蘿卜幹兒,冬青依曉珠言,將蘿卜切成長條兒,放在圓簸箕裏,架在院子裏曬。
“這要看天氣,曬個七八天,成了幹兒了,我再做辣椒麵兒,均勻灑在蘿卜幹兒上,就可以吃了。香香辣辣嘎嘣脆,配白米粥,最是好吃。”
話音未落,隻聽“哧溜”一聲吸口水的聲音。裴靈萱也不管不顧,用手抹去嘴邊口水,理直氣壯地道:
“曉珠姐姐,蘿卜幹兒現在還吃不成,你都出來了,不若晚上就你來做飯吧。冬青做的,實在難吃,你看我都瘦了!”說著,用手比了比自己圓滾滾的腰。
做完了事兒的冬青正蹲在那邊街陰洗手,聞言,手上僵了僵,也不敢發作,隻把盆子裏的水翻得嘩嘩地響。
他也委屈啊,做的隻算是能吃,哪裏比得上曉珠的手藝,他是大人的小廝,又不是廚子。
偏裴靈萱還要說:“我哥哥還說冬青做的好吃,也不知有沒有味覺,不是放鹹了,就是放淡了,昨兒個筍子也沒炒熟……”
曉珠看冬青臉色發青,偏儒平又是專愛捧靈萱的話的,也在那裏嘿嘿直笑,便忙用話頭製止裴靈萱:“那今兒個晚上,我來做擔擔麵。”
儒平眼睛一亮:“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曉珠被兩個小饞貓圍著要吃的,自己也很是開心。
恰在這時,外麵有吱溜吱溜的聲音傳來,裴屹舟推著個輪椅進了院子。
曉珠一見他,就斂了笑,垂下頭去,渾身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