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三個字說得極快,像燙嘴似的在嘴裏滾一圈,可兩人離得近,她依然聽得分明。
遠帆有時是極為矛盾的人,時常言辭和行動都格外大膽,可偶爾又會被一些平常的話戳動,會臉紅,會難為情。
恰如此刻,他轉述對話,可其間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卻像帶著電流一般,倏地擊中心髒,她的臉霎時紅了,半晌才舔了舔唇角,望著窗外咕噥,“一點都不安分的。”
許軍原本也有些臉熱,可聽她這麼說卻旋即失笑,沉聲問,“誰不安分?”
“你。”遠帆轉而看向他,快速打量幾眼,“出門就該遮麵,省得招惹是非。”
這話拈酸吃醋,且頗有些不講理,許軍卻應道,“行,我出門就戴你給我買的墨鏡。”
然而遠帆回憶了一下他戴墨鏡的樣子,覺得這明明是欲蓋彌彰,隻得再提要求,“墨鏡隻能和我一起的時候戴。”
“……行。”
說話間,菜陸續上桌,聞到飯味遠帆才覺得的餓,後半場隻埋頭吃飯,沒再顧得上說話。
很快吃完了飯,他們走出餐廳,漫無目的在度假村閑逛消食。
午後暑熱逼人,好在度假村植被覆蓋率高,綠蔭隔絕了大半熱氣。
青石鋪成的石子路一路蔓延通往幽處,路兩側是草葉狹長的鳶尾,此時過了花期,隻在翠綠葉間零星開著一些。
他們順著石子路不知不覺往山上走去,越往上走,草木越加茂盛,嚴嚴實實遮住似火驕陽。
這個時間點多數遊客都在午休,故此一路走上去竟沒遇到行人,間或幾聲鳥鳴,愈加顯得山間幽靜。
一時無人言語,卻在對視的某個瞬間心動,心照不宣地親吻。
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遠帆唇角銜了一絲笑意,安靜地看著他,而他捧著她的臉頰,拇指無意識地在那笑窩間輕觸。
良久,她開口,聲音也如同這山林般幽靜,“發燒那天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什麼?”他問。
“我夢見你在我身邊,抱著我,哄我起來吃東西,然後喂我吃了藥。”她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半夜很渴,你端來一杯水扶我起來喝。”
許軍輕笑,“還有嗎?”
她笑著搖頭,“雖然是夢,但很真實,半夜我真的渴醒了,想喝一杯水的時候正巧看到床頭放著保溫壺。”
她突然抱住他,臉頰貼在男人胸口,能聽到他的心跳,像他整個人一樣,像是靜默的,卻又是有力量的。
她沒問他給丁玲打電話的事,卻也猜得到幾乎所有的情節。
夜半,他等著她的訊息,整個人慌張而淩亂,想到她淋了雨可能會感冒發燒,便再也坐不住,無措間猛然想到丁玲曾給她寄過快遞,他趕緊喊來睡眼惺忪的撒亮,讓他查丁玲的手機號。
撥通後,丁玲不冷不熱,甚至冷嘲熱諷,他不確定這個人能不能照顧好她,可仍不放心地提醒,買什麼飯,吃哪幾種藥,她半夜渴了一定要喝溫熱的水……
微風拂過山林,樹葉沙沙作響。
許軍亦緊緊抱住她,恍若與她落入同一場現實般的夢境。
那天他誠然徹夜無眠,如她猜想,他做了所有的事,可依然覺得不夠,怎麼都不夠。
他焦躁而心痛,幾乎陷入瘋狂的臆想——
如果我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