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遠帆無意間從木製導覽牌上看到度假村的名字,蘭芷青溪。
她駐足看去,大體知曉了整個度假村的布局。
恰如其名,這裏不僅有曲徑通幽的茂密山林,也有一條名喚“青溪”的水係。
讓她想起之前去露營的角芽山,同樣有山有水,不同的是,那裏充滿未知的驚喜,而這裏更多人工雕琢的痕跡,美則美矣,終歸少了些野趣。
遠帆收回視線,看向他,若有所思。
許軍問,“怎麼了?”
她說,“還不如去角芽山呢,景色好還不用花錢。”
“……”
“這兒雖說也不錯,可是……”她瞟一眼身旁路過的遊客,歎息著說,“人也太多了。”
許軍隨著她的視線望去,有些不理解,“這還算人多?”
“多。”她不無可惜地說,“還是角芽山好,山前山後就我們兩個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許軍挑眉,似笑非笑看著她。
遠帆瞥他一眼,緩緩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劃過,“想做的事多了,比如……”她停住,咬唇看著他。
“比如?”許軍重複她的話,不同的是,尾音稍稍上挑,帶著一絲笑音。
她的手劃動著,漸漸往下,卻又在某個關口倏地停下,意味格外分明,“比如,在那兒,我的手可以繼續往下。”
“再比如,”手劃動著,落在輕薄衣衫下塊狀分明的腹肌處,“我可以在陽光下把你推倒,或者……被你推倒。”
她聲音壓得極低,恍若隻剩氣流,而眉梢眼角的淡淡笑意,恰如魅惑眾生的林間妖靈。
許軍收了笑意,眼神深邃而幽暗。
剩下的時間,不用想也知道會在哪兒度過。
木屋的床上,沙發,鋪著墨色絨毯的地板,長條原木桌旁,純白窗簾之下……
就算筋疲力盡,也要緊擁彼此,直至清醒的最後一刻。
臨別前的夜晚,一切結束得很早,遠帆挨不住困乏,一不留神便在他懷中睡去。
許軍單手摟著她,另一隻手緩緩滑動手機屏幕,隨意瀏覽新聞。
昏昏欲睡間,餘光瞥到一條微信倏地從屏幕上方蹦出,他目光隨即定住,愣怔稍許,迅疾退出新聞,打開微信。
“知馬力”的微信名正躺在消息最前端,沉默多年後,他的右上角重新出現了小小的紅底白字。
那是提示收到的訊息數量,就在這一刹那,數字從2,登時蹦到3。
他的心幾乎在瞬間收緊,黑沉的眸用力盯著屏幕,瞳孔微微顫抖著,手指更是。
猶疑許久,他終於點開微信。
【楊帆,我沒法再等下去,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現在才告訴你。】
【我已經回國了。】
【知道你會很生氣,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我不能像你這麼懦弱,不能抱著後悔過一輩子。】
許軍腦中一片空白,有那麼幾分鍾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直到懷中人動了動,輕緩的呼吸拂在喉間,他倏然回神,垂眸看去。
遠帆仍睡得很熟,長而軟的睫毛羽扇般鋪展,與白皙的肌膚對比鮮明。
她貼在他懷中。
她還屬於他,至少在此時此刻。
許軍心中湧過不可抑製的酸澀劇痛,倏然不受控地將她抱緊,而她似乎被弄疼,睡夢中緩緩皺起眉頭,發出極輕微的嚶嚀。
可他沒有鬆開,維持緊抱的動作,很久很久。
夜半遠帆醒來,覺察到身側微涼。
昏黃的氛圍燈仍亮著,而許軍沒在旁邊,洗浴間的方向也了無聲息。
她直接看向窗外,隔著純白微透的窗簾,依稀看到外麵猩紅的,時明時暗的光。
愣怔一瞬,遠帆隨即起身,趿著鞋開門出去。
聽到開門的動靜,倚靠在欄杆上的人身形微頓,那抹猩紅隨之暗淡下去,接著亮度驟然增加,持續幾秒,落地,熄滅。
許軍腳碾動幾下,仍倚在欄杆處,靜靜地站著,黑夜正濃,他的輪廓淹沒在夜色裏,無法辨認神色。
或許他在看著她,或許並沒有。
而她分明感受到他的孤苦。
遠帆驟然收緊的心幾分酸澀,她朝他走來,腳步輕緩。
她的身後,沒來得及關閉的門內有微光泄出,鍍著她修長的輪廓。
許軍雙眸微眯,看著她一步步走近,她背著光,而麵前是沉黑的夜。
山中夜風微涼,遠帆停在他麵前,探手觸碰他露在外麵的手臂,微涼的觸感。
她抬頭問,“怎麼出來了?”
許軍垂眸,嗓音比往常更加低沉,他說,“接了個電話。”
他整個人都籠在一種淡淡的蕭索中,很難不被覺察。
遠帆轉而握住他的手,輕聲問,“你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