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茂便是瞧見落單兵士以俯身,條件反射似的躲避暗器,才救了自己一命。這其中的門道,也隻有內行人才清楚,而且這等反應力的背後有多少勤學苦練,也非常人能夠想象。
柳茂知道那落單兵士要逃,直起身來,一個箭步躍上,繡春刀舞出一團光影,將那落單兵士的去路攔住。
落單兵士眼見再不逃便沒有機會了,索性放棄防守要害,招招直逼柳茂要害,竟是打著一命換一命的主意。
這等情況下,往往便是賭的決心意誌和膽色了,所謂哀兵必勝便是這個道理。
隻是柳茂絕非膽怯之人,圍觀的幾個京營兵士幾乎都看清兩人的招式,便聽叮的一聲,有兵器落地。接著便是‘阿’的一聲極短促的慘叫,隻見柳茂已經拿下那落單士兵,並且措開了那人的下頜骨。
落單士兵現在張著嘴,已經不能說話,額角卻沁出了汗珠。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怕的。
總算拿住了人,柳茂押著人回了營地。
此時賈敬已經回營地了,因關係到致和帝遇刺的事,便是致和帝已經休息了,其他官員也不敢也跟著就寢啊,此刻賈敬正在和太子、眾皇子、大理寺卿等高官商量今日的事。
賈敬道:“太子殿下,圍場出了這樣的事,現在雖是各處已經包圍起來,仍沒搜到刺客的蹤跡,為防萬一,臣以為明日該極力勸皇上先行回京。”
太子點了點頭:“賈將軍此言有理,明日我會勸父皇。隻是這回京路上,護衛也萬分要小心,千萬莫要再讓父皇受驚擾。”
五皇子道:“二哥,臣弟以為若是不查到刺客到底從何而來,有多少人手,就怕父皇回京路上再遇到什麼賊子。”
司徒礫這話也不無道理。兩方正在爭執,便聽聞柳茂抓著刺客回來了。
顏濟滄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既是太子、親王、高官們都在此,正好就地先審,便命人將疑犯帶了上來。
等柳茂親自押著下頜骨被措脫臼的疑犯進來,帳中眾人大約便知道柳茂確然抓著人了。之所以將此人下頜骨措開,便是擔心起口中藏著毒囊,以防一旦被拿住,便咬破毒囊自盡。
賈赦一眼瞧見這疑犯穿著京營服侍,越發想起賈赦提醒自己的話。
而顏濟滄已經建議太子傳太醫來。要讓疑犯吐口供,自然先要將其下頜骨正位。
其實脫臼複位但凡練武之人,十個有九個都會的,但畢竟牽扯到行刺皇上的大案,這些事自然讓專業的人來做更好。
很快太醫便來了,不是別人,正是剛升了致和帝禦用太醫的胡太醫。自然,胡太醫擅長的便是醫治外傷,他來也在情理之中。
賈敬一看來的是此人,麵上雖不顯,心下卻提高了幾分警惕。
胡太醫上來略瞧了一眼那疑犯,便道:“此乃下頜脫臼,正位之後便可說話了。”說著便要上前。
賈敬正要出聲阻止,柳茂便將胡太醫攔下了:“胡太醫,我捉拿此人不易,難道胡太醫不先檢查他口中是否有毒囊麼?”
胡太醫一愣,做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下官糊塗,太子莫怪、各位王爺、大人莫怪。”說著麵上前像模像樣的檢查。
顏濟滄對太子道:“殿下,現在捉拿的活口僅此一人,不可大意。臣以為多派幾位太醫來,檢查細致一些,別沒查到毒囊,卻讓這賊子自戕成功,誤了大事。”
太子點頭道:“顏大人此言有理。”又命人傳了幾個太醫來,太子道:“你們皆檢查仔細了,若是給這賊子下頜正位後,此人死於中毒,孤拿你們是問。”
幾個太醫應是,相互監督,果然小心翼翼在那疑犯口中搜出兩個毒囊來。若是搜到一個便正位,隻怕現在此人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即便如此,柳茂依舊怕此人咬舌自盡,敲了疑犯身上好幾個麻穴,使其渾身無力,才開始問口供。
其實從嫌犯口中搜出毒囊那一刻開始,此人死士的身份便確定了,這沒什麼好辯駁的。那疑犯似乎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反而望向柳茂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柳侍衛,明明山上有兩條路,你怎麼確定我走的哪一條?”
柳茂道:“草木繁盛之處,無論是人還是獸走過之後皆留有足跡,而草木的倒伏方向可判斷人或獸行走的方向。雖然你到了密林深處之後,故意另選了一條不曾走過的路逃走,但這恰恰便是破綻。兩條足跡一條草木向南倒伏,當是你潛入密林埋伏時所走的,而草木向北倒伏那一條,便是你逃走之路。”
那人聽了點了點頭:“但是我明明穿著京營服侍,又自稱在追擊刺客,你為何會懷疑我?”
柳茂道:“因為你逃走的方向隻有一個人的足跡。”
這下那人便心服口服了:“柳侍衛膽大心細,讓人佩服,隻是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都是混官場的,誰還不知道這話是在暗示指使者就在在場的眾人之中,柳茂再是機變盡心,也小心被滅口呢?
顏濟滄喝道:“大膽人犯,少在此胡言亂語,你受誰指使,為何行刺皇上,還不從實招來?!”
顏濟滄生得威嚴,但做死士的人卻並不怕,那疑犯轉頭瞥了賈敬一眼,低垂眼眸,忽悠仰起頭來高聲道:“成王敗寇罷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無人指使我!”那樣子,甚至有幾分豪氣。
賈敬心下一凜:好毒辣的手段!
在場的都是什麼人?察言觀色的能力何等厲害,這人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卻偏偏瞧了賈敬一眼,在場的人誰瞧不出來?
再聽聽他說那些話!若是此人直接一口咬死了受賈敬指使,怕還顯得栽贓陷害的用意太過明顯,反而引人起疑。現在這樣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又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表情,無意間引導眾人疑心賈敬則要高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