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懸於蒼穹之上。點點星光,微弱渺茫。萬籟俱寂,村落陷入安寧。似幻境,如桃源,讓人不得好眠。
花流鶯順著梯子,爬上屋簷,麻溜地坐在屋頂上。
朱厭與之並肩而坐。
認識時間不算長,卻總是感覺像是有股青梅竹馬的熟悉感。他們信任彼此,而依賴彼此。有的時候,不說一句話便能感同身受。有的時候傾訴了千言萬語,也不能理解對方的心意。而他們能互相明白到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細致入微地,洞悉彼此的想法。
“阿厭,我突然想到一個人。她素來愛笑,笑時如繁星。與她不同,我木捏呆滯,封閉內心,拒絕與人交流。和她相比,我就是個書呆子。”花流鶯笑著緬懷過去。
朱厭一雙含情眼望著她,“星辰許多,月是唯一。流鶯,你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月。流鶯,你救過我的命,我知道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願意以身相許。”
花流鶯輕輕敲了敲他的手背,以長輩的口吻教育道:“大可不必。我慣不喜歡這種的。就當我做好事不求回報。此話別再說了。阿厭,你還年輕,不懂情情愛愛的。等你以後就會明白,愛是什麼。我隻是剛好出現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你誤以為友情就是愛情了。年輕人啊,太單純了。總是把愛想得太簡單。”
話鋒一轉,“阿厭,該不會,在我之前,你從未見過其他女子吧?”
東海之大,靜室隻有一間。朱厭長年被關在靜室,除了偶爾西海作亂時,他會被放出來平亂。基本上,他都沒有正常地交過朋友,更別提什麼女子了。
花流鶯憑空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不僅僅是驚訝,更多的是驚奇。新事物的出現,以及那顆沉寂的心靈慢慢蘇醒。一見鍾情,四個字恨不得寫在他的臉上。從沒有任何人說過要幫助他獲得自由,這是他愈發心動的理由。
花流鶯,是他真正意義上認識的第一位朋友,第一位人類女子,第一次心動。
用假鎖打開真心。
朱厭愛上花流鶯的理由,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情不知從何時何處起,一往而深。
愛是生死相依,愛是終身相伴,愛是心心念念。
嘴上說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用行動表達更為貼切。
朱厭選擇閉上嘴。
相顧無言,眺望遠方。
“阿厭,你看!”花流鶯指著岸邊閃閃發光的土堆,光芒籠罩下誕生出新的一批“人類”,他們目光堅定走向村落。
她猛然站起身,不曾料想到屋頂上瓦片的順滑,腳下沒踩穩,不小心地掉下屋頂。朱厭手疾眼快,托住她的細腰飛身半空,徐徐降落。這一刻,他們就好像阿慶小冊子裏描繪的“旋轉一周且自帶背景音樂式擁抱”。
朱厭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墜入愛河無法自拔。
花流鶯落地站穩後,鬆開緊握的手。
朱厭依舊深情款款望著她。
然而,她沒有沉浸於此,推開朱厭,急匆匆奔向外麵。
黎明到來,光明涵蓋四野,萬物蘇醒的白晝主宰人間。那些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人類逐漸有了思想,臉上浮現笑容。或老,或小。都帶著笑意,身穿合適的衣服走到村落。而原本居住在村落的人類神奇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新誕生的人類。
“這裏是花嬸的家,你是誰?”
花流鶯攔住對方。
“初次見麵,你好,我叫小貝。從前是花嬸的屋子,以後就是我的了。”
“那花嬸住哪裏?”
小貝掀起門簾,裏麵是空蕩蕩的房間。
“她應該不需要住的地方了。”
小貝熟絡地吃桌子上的糕點,宛如自己的家裏一般。
花流鶯不解,“什麼意思,我不懂?花嬸去哪裏了?你們的出現太莫名其妙了。”
小貝嘴角弧度變大,笑意漸濃。
“這裏是蜉蝣島,我們都是蜉蝣。生於天地間,壽命僅有一日長。死後灰飛煙滅,消散於天地間。來無痕,去無蹤。我們都格外珍惜活著的時光,以歡笑度過。”
村落的一磚一瓦,都是曆代蜉蝣搭建。每一隻蜉蝣有一天的壽命,就做一天的活計。就像愚公移山般,慢慢建造出一所村落。新的蜉蝣繼承房屋,死的蜉蝣消失於天地間。
清楚了來龍去脈。
花流鶯心中不免惆悵,蜉蝣生命之短暫,難怪入了島瞧見的都是開心模樣。
“請問閣下可知道離開蜉蝣島的辦法?”
小貝盯著她,“你既不是島上蜉蝣,怎會來此。我的一生,不過一日,並不曾去過外麵的世界。”
花流鶯走到新一批蜉蝣起先的誕生地,不難發現,刺眼的光芒下是一塊空洞。深不見底,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