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教書育人也蠻好的,是吧。就像獸人神使剪除指針白樹上多餘的選擇,讓世界平衡運轉一樣,我也可以通過教育,讓孩子改變壞的行為習慣,用靈魂去觸碰他的靈魂……”夜晚,露西亞掌著蠟燭,光著腳,小心翼翼上樓。為了獲得做這件事的勇氣,她假裝自己真是來教人知識的,不斷在心中暗示,偽造成是真心想改變這孩子的模樣。
要是一個人連自己都騙不過,怎麼去騙別人呢?
圖書室沒有透出光,露西亞鬆了口氣,拉開一條縫鑽進去,而後輕輕把門關上。
剛借著燭火看清這間圖書室,露西亞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被升華了,牽動身體也發出震顫。這裏的書比得上誇梅斯大學一層樓,擺放的全是精裝版,金邊在燭火下像一雙雙眼,叫露西亞前去翻閱。
露西亞先觀察起長長的書桌。書桌上同樣堆積著書,每本的硬殼都被翻得有些破損,一看就知道書的主人沒有好好愛惜,粗暴地把書裏的知識嚼碎了吞進去,然後把知識的載體像屍體一樣隨意堆放。
書下還壓著淩亂的手稿,露西亞拿起其中一張湊近燭火觀看,上麵全是數字與方程以及計算的過程。她立即像拿走衣服上的蜘蛛一樣把它丟掉。要知道,在上學時,她對數字的敏感之處僅僅在於看見算式就頭暈。
她退開,回歸書架上的精裝書。被翻閱過的,大多數是科學著作和論文,地質學、天文學、物理學、數學、機械學、魔法學……應有盡有。
她倒是有些好奇特科洛奇對魔法的研究和看法,上次她還沒看完就死了,隻記得3這個數字,並在衛城哀歎自己的命運,希望下次自己也能成為3。
於是,她抽出《魔法的本質》一書,小心翼翼抱在懷裏。
她轉到其他書架,走馬觀花地前進。作為15歲的孩子,書架上卻沒有一本有趣的書,這是莫大的悲哀。這裏找不到繪本的影子,更沒有童話與歌謠,剩下的全是晦澀深奧的美學、文學。
露西亞不認為這能培養孩子的興趣。她看著滿牆沒有翻閱過的小說和詩集,咽了咽口水。世俗的記憶再次湧入她的大腦,她的魂依附在書上,飄蕩進過去的記憶。
她家也有這麵牆,隻是沒它高,沒它厚實,沒它華麗,且隻有一麵。那是父親的書房,父親不是在外麵工作,就是在書房裏靜坐。他和母親經常帶著她一起看童話書,讀繪本,家裏的老貓窩在父親手邊打呼嚕,耳朵時不時動幾下。就是從那時,她養成了讀書的習慣,在書裏識字、看有趣的故事、學習道理、體會情感。
她笑起來,漸漸地,甜蜜被苦澀糾纏。如今回憶這些,她隻覺得自己像在透過布滿霜花的玻璃看別人的故事,成了小時候在窗邊看見的幽靈。
粗暴的關門聲把她從回憶中拉出,她忙熄滅燈,躲進書架的間隙。
門口亮了一盞燈,噠噠的腳步聲像石英表跳動的指針,敲擊在露西亞心頭。她沒準備好現在見這位難伺候的少爺,她隻穿了輕薄的睡衣,悄悄潛入圖書室,光腳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腳冷得厲害,失去了蠟燭作為暖源,身體也很快冷下來。
木椅發出刺耳的噪音,露西亞腦袋生疼,忙揉揉太陽穴。她好像在哪裏聽過類似的聲音,但記不清了。
現在,她隻想趕緊離開這地方。
她踏出第一步,小心翼翼挪動第二步。她聽見少爺的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又停頓下來,筆尖在木桌上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
這是一聲聲警告,間隔有長有短,露西亞立即明白並讀出他的訊息:我發現你了。
但顯然,她不能用這幅不得體的模樣見自己的學生,更不能讓他發現自己讀懂了暗示,主動暴露在他的燭光之下。
於是她仍耐著性子躲在黑暗裏。身體起了雞皮疙瘩,開始發冷和顫抖。她抱緊自己的雙臂,同時仔細聆聽對方的一舉一動。
筆的敲擊聲停了,對方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在書頁上。大門隻距一步之遙,露西亞再也等不及,匆匆忙忙提起裙子衝過去,把門拉開便逃跑。
門在後麵壓上露西亞的裙角,她不得不回頭用力扯出它,飛下樓梯回到房間。
果木仍在畢畢剝剝地燃燒,給她帶去溫暖。她盤腿坐在地板上,借著烤暖自己的時間,翻開那本《魔法的本質》。
科迪亞斯人對魔法師的崇敬源於他們認為魔法原是神的力量,在聖戰來臨時,神為了增強人類的戰力,把與自然共鳴之術教給眾人。魔法意味著守護和責任,人的性格決定他和哪種元素親和,因此魔法師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但特科洛奇不這樣認為。他們覺得一些人類天生就比普通人多出一種器官,這種器官能夠幫助他們與自然的元素產生交互,嚴重時,甚至能聽見各類元素的共鳴並產生通感。這種器官其實是與魔物長期共處並被魔物影響所產生的,是人類為對抗魔物做出的進化,一項橫跨幾百餘年的研究表明,獲得這種共鳴器官的人成增長趨勢,接下來就是長達數十頁的實驗過程與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