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雨純長長地淒歎一聲,目光哀戚地望著眾人,煞有介事地說:“前幾天,正南的肌肉開始變得僵硬,醫生看過之後說是按摩導致的。後來,我每天都盯著宋清雨,不讓她再給正南按摩。果不其然,正南的身體開始轉好,肌肉也有了彈性,不再像以前那麼僵硬了。如此看來,醫生的診斷是正確的,宋清雨的錯誤按摩差點兒害死了正南。”
說到最後,萬雨純的眼眸中閃動起了晶亮的淚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爺爺,我的這個要求可能有些過分。可是為了正南的身體,我還是想請求您把宋清雨趕出傅家,否則正南總是好不了。”萬雨純的眼眶泛紅,顯得較弱可憐,“倒不是說她有傷害正南的企圖,但是她照顧正南的方式明顯對他有害!”
這番言辭懇切的話,使萬雨純看上去是真心為男人著想,而不是刻意針對某個人。
傅老爺子半天沒搭腔,低垂著眼睫毛,掩蓋住眼底複雜的光芒。
周秋月知道他疼愛宋清雨,十有八九不忍心把她趕走,於是率先表態,說:“我同意雨純的意見,任何決定隻要對正南好就行。當然,我們也不會虧待清雨,本身她的出發點也是好的。爸,您說是吧?”
眾人齊帥刷地看向傅老爺子,等待他做出最終的決定。
傅老爺子的嘴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直線,冷清著目光掃視了一圈,淡淡地說:“讓我考慮一下。”
見他依舊是不置可否的態度,大家沒再說什麼,諱莫如深地朝萬雨純笑了笑,隨即將注意力轉移到飯菜上。
萬雨純扯了扯嘴角,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攥緊了雙拳。
午飯後。
萬雨純讓傭人給宋清雨帶話,說自己在池塘旁邊等她,要跟她說說關於正南的事情。她心裏清楚,傅正南是那個女人的軟肋,隻要以此為借口,就算要約在天涯海角,對方也會赴約。
果然,得到消息後,她便火急火燎地趕到池塘邊。
見到萬雨純時,她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連忙問道:“正南出什麼事了?”
話音剛落,萬雨純挑眉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厲斥一聲:“不想讓他出事的話,就趕緊給我滾出傅家!”
對於這個女人的冷嘲熱諷和各種挑釁,她早就練得百毒不侵。
她勾了勾唇角,眸子波瀾不驚地望著對方,正色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照顧正南!”
“宋清雨,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萬雨純雙手環胸,嘴角露出一抹冷厲的笑容。
女人不為所動,兩人四目相對,她的眸子裏盡是凜然。
對方越是想趕自己走,越不能讓她得逞!
自己守在正南身邊的時候,他還會出現身體變差的情況,若是離開心愛的男人,藏在暗處的敵人指不定會使出何種卑劣的手段來對付他。
萬雨純的這點威脅根本不足為懼,以後不管會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努力保證正南的安全。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離開正南的!”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冷硬了許多。
就在這時,萬雨純看到遠處的傅老爺子越走越近,不禁得意地勾唇,露出一抹陰謀得逞後的詭笑。
不出所料,傅老爺子吃過飯後喜歡來池塘邊遛彎,這也是她選擇在這裏跟女人見麵的目的所在,因為這出好戲必須要當著傅老爺子的麵上演。
下一秒,萬雨純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兩行清淚瞬間從臉頰上滑落。
“宋清雨,算我求你還不行嗎?”萬雨純聲淚俱下,長睫毛顫抖不停,依稀有些濕潤,“為了正南,請你離開傅家吧!”
女人沒料到萬雨純的畫風變得這麼快,剛才她還對自己疾言厲色,讓自己滾出傅家,現在又裝出一副受委屈的樣子。
這個萬雨純,簡直莫名其妙!
既然這麼喜歡演戲,讓她自己演個夠好了!
“萬雨純,不用在我麵前演戲,我沒興趣當你的觀眾!”
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不想跟萬雨純繼續廢話。
誰知道,萬雨純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攥住她的小手。
她怔愣片刻,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很是詫異,低吼一聲:“你要做什麼?”
萬雨純沒有接話,而是死死地拽住她的手,拉著她慢慢地往後撤步。
她不想跟對方拉拉扯扯,急於想擺脫萬雨純的糾纏,隻好用力甩了一下手臂。
萬雨純瞅準這個機會,向前探了一下身子,讓她的手緊貼自己的胸口,然後猛地向後一仰,造成一種對方是在推自己的假象。
“不要!啊……”
萬雨純大喊一聲,向後踉蹌了幾步,裝作腳下不穩,直接跌進了池塘裏。
她在水裏撲騰了幾下,一邊做出掙紮的姿勢,一邊哭喊著說:“饒了我吧!”
為了顯得更逼真,萬雨純開始逐漸往水麵下沉,同時不忘喊出早已準備好的台詞:“不是我要搶正南,是正南需要我!”
站在岸上的女人眸底一陣錯愕,直愣愣地看著對方,露出怎麼也抓不住要領的神情。
萬雨純為何要向自己求饒?
從來沒做過什麼欺負她的事情,反倒是她總在想方設法算計別人,恨不得馬上將自己趕出傅家!
莫非她故意約在池塘邊,就是想演這麼一出戲,從而陷害自己?
意識到這點,她覺得仿佛被人兜頭潑了一身涼水,涼意滲透了全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等到她回過神來,準備做出營救舉動的時候,傅老爺子已經趕到她們的身邊。
“快去救人!”傅老爺子指著池塘裏的萬雨純,對身邊的傭人說道。
傭人直接跳入水中,把不斷下沉的萬雨純托了起來,用盡全力將臉色蒼白的女人抱上了岸。
傅老爺子趕緊走上前去,關切地問道:“雨純,你怎麼樣了?”
萬雨純吐出一口髒水,拽住他的胳膊大哭起來。
“現在沒事了,別怕。”傅老爺子輕拍著她的後背,耐心地安撫對方。
站在岸邊的女人一看萬雨純總算脫險了,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她走到萬雨純的身邊,柔聲問:“你還好嗎?”
萬雨純發現她在向自己靠近,表情驚恐地看著對方,演技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爺爺,我好害怕,別讓她過來。”萬雨純戰戰兢兢地說道,身體也在瑟瑟發抖。
傅老爺子抬起頭來,看見女人一臉吃驚的樣子,垂首問萬雨純:“你為什麼怕清雨?”
聽到這話,萬雨純知道對方上套了,再次嚎啕大哭起來,淚水如瀑布般傾瀉下來。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所以才讓她對我又打又罵,還說是我搶了正南,想讓我離開傅家!”
萬雨純說話時,整個人抽噎得厲害,蒼白的小臉沒有半點血色,顯得愈加楚楚可憐。
傅老爺子的眉毛沉沉的斂起,目光冷冷地掃過來,眼神看起來不太友好,似乎還帶著那麼點兒不信任和審視的意味。
見他不吭聲,萬雨純哭得更加傷心,淚水漣漣地說:“爺爺,您不要怪她,剛才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這話說出來就是故意讓人誤會的。
傅老爺子的臉色頓時黑得如烏雲般,滿目陰沉地看著那個保持沉默的女人。
她倉皇無措的看著傅老爺子,又看了看萬雨純,知道自己儼然已被當成一個心腸歹毒的凶手。
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的感覺,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傅老爺子吩咐傭人將萬雨純扶回房間,讓他們通知私人醫生來看看她的身體情況。
等到池塘邊隻剩下他和宋清雨,傅老爺子沉聲說道:“清雨,跟我來。”
女人麵色蒼白,唇瓣緊閉,睫毛輕顫,分明是受了委屈的模樣。
頓了幾秒,她幽幽地回了一句:“好。”
傅老爺子重重地歎了口氣,抬步往主宅的方向走去。
兩人走進了傅老爺子的臥室裏,他指了指單人沙發,淡聲說:“坐吧。”
她緩緩地坐下來,低垂著眼睫毛默不做聲,既不為自己辯解,也沒說萬雨純半點不好。
傅老爺子走到保險櫃的旁邊,從裏麵取出一張支票,在上麵寫下了一串數字,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把支票遞到她的手裏,開門見山地說:“清雨,你暫時離開傅家吧,否則家裏太不安寧。這筆錢是爺爺的一點心意,如果不夠花的話,可以再找我要。”
女人直勾勾地盯著那張支票,眼底沒有一絲光亮。
“爺爺,這筆錢,我不能要。”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語畢,她把支票塞回傅老爺子的手裏,目光哀戚地望著他,表情凝重地說:“求求您,讓我留下來照顧正南吧!無論是名分還是財產,我什麼都可以不要,隻要能時時刻刻陪在正南身邊就行。”
她說話時胸廓劇烈起伏著,身子也在微微顫抖,霧氣在眼眶裏氤氳。
正南變成這個樣子,失去了跟敵人繼續對抗的能力。
家裏潛伏的壞人到底是誰,尚未可知。
目前能夠信任的人隻有傅正清和趙樹,若是自己離開了傅家,保護正南的人便又少了一個。
剛才那一幕,明明是萬雨純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她擺明了是想把自己趕走,然後在傅家興風作浪。正因如此,她更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傅家。
“爺爺,家裏還有潛伏的壞人,我會盡全力保護正南的安全。請您讓我留下吧!”她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沙啞著嗓音說道。
傅老爺子濃眉深鎖,眼底滑過一抹黯然,但很快便將這抹黯然掩去。
“我已經決定了!”傅老爺子話重重的落下,宛如巨石砸在湖麵上,濺起無數的波浪,“清雨,你應該明白,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聽到這話,女人眼眸裏僅存的希冀之光,隨之蕩然無存。有的,隻是滿目的淒涼。
一向疼愛自己的爺爺當麵下了逐客令,態度之堅決讓她措手不及。
整顆心苦澀得像是泡在了鹽水裏,莫名的淒涼之意正深深的籠罩著自己。
她死死地咬著下嘴唇,似乎唇上的疼痛能讓她忽略掉心中的殤意。
沉默在房間裏蔓延開來,就連空氣都有些壓抑。
傅老爺子神色複雜地盯著麵色蒼白的女人,過了好半天才開口說:“我會把正南接到我的房間,這樣就安全了,你放心吧。”
這句話並未讓她覺得好受,一想到以後很難見到心愛的男人,她的胸口疼得就像被巨石砸擊一樣,心髒一下一下地抽著疼,每個細胞都像被撕扯一般,呼吸深沉的好像透不過氣來。
心裏有很多話要說,可是話到嘴邊,在舌尖上滾了幾圈,又被逼了回去。
說自己離不開正南嗎?
還是說不忍心正南受到傷害?
抑或是說自己如何愛他、心疼他、不能沒有他?
隻可惜,這些發自肺腑的話,在他人心目中的分量已經輕如鴻毛。
她不知不覺捂住胸口,覺得那裏好像空了。
傅老爺子看她眼角噙著淚,心突然就被針紮似的刺疼了一下,但是表麵看上去卻依然波瀾不驚。
“清雨,如果正南醒來之後還記得你,或者說他還想和你在一起,他肯定會去找你的,到時候,爺爺絕對不會攔著他。”傅老爺子的聲音,凝重得如同一堵不透風的銅牆鐵壁,帶著不容抗拒的味道。
她心裏清楚,傅老爺子的決定已不會改變,自己隻能接受這個結果。
唯一可以期待的是,正南能夠早點兒醒過來,等待他和自己團聚。
傅老爺子見她不吭聲,緊聲追問一句:“想好了麼?”
這時,她猛然想到未出世的寶寶,以後孩子會越長越大,等到肚子完全凸出來,懷孕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真要留在傅家的話,她這個目標實在過於顯眼。
還不如趁此機會離開是非之地,先保住正南的孩子,想辦法把寶寶生下來再說。
聯想到這點,她不再表示反對,輕聲應道:“想好了,我馬上走。”
語畢,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朝傅老爺子鞠了一躬,哽咽地說:“爺爺,謝謝您的照顧。”
說完這句話,女人邁步往門外走去,就在轉身的瞬間,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繼而從眼眶裏落下,一顆一顆地跌宕下去。
望著她纖細柔弱的背影,傅老爺子苦澀的蠕動了一下唇角,周身隻剩下了落寂和隱忍。
須臾,女人腳如注鉛,步履沉重地走到傅正南的臥室門口。
房門半掩著,她透過門縫看見萬雨純的頭發隨意披散著,安靜地躺在男人的身邊。
看到這揪心的一幕,眼中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臉上舊的淚痕還沒幹,又添上了新的。
“老公,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她低聲泣喃著,朝傅正南揮了揮手,然後把心一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咚!咚!
她輕輕敲了敲門,趙樹即刻將房門打開,看見滿臉淚痕的女人,吃驚地問:“少奶奶,您怎麼了?”
兩人走進屋裏,她勾起手指抹去臉上的淚痕,故作堅強地說:“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正南就托付給你了,一定要保護好他!”
趙樹詫異地望著她,追問道:“誰把您趕走的?”
“爺爺。”
如此簡單的兩個字,說出口時卻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隻覺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栗。
方才,在池塘邊發生的事情,趙樹早已知曉,本來想去安慰她,誰料傅老爺子這麼快就做了決定。
“少奶奶,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少爺的,您有什麼需要,我趙樹絕對義不容辭!”
除了表決心之外,趙樹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她,此生從未覺得像現在這樣詞窮。
她點了點頭,硬生生地擠出一絲笑容,應道:“辛苦你了。正南這邊有什麼情況,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少奶奶。”趙樹回答得異常幹脆。
她沒再繼續逗留,走過房間收拾了一下東西,便離開了傅家老宅。
萬雨純第一時間得知她被傅老爺子趕走,不由得喜上眉梢,她得意地一勾唇,自言自語道:“哼,宋清雨,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正準備向莫邵天報告這個好消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入了耳廓。
她不耐煩地走去開門,隻見傅老爺子和兩個傭人神色嚴肅地站在門口。
“爺爺,您是來看正南的?”萬雨純低眉順眼,溫柔的問道。
傅老爺子勾了勾唇角,沉聲說:“雨純,你今天落水受到了驚嚇,需要好好休養,我先把正南接到我的房間。”
萬雨純一聽,心情瞬間沉到了穀底。
傅正南要是不在自己身邊的話,今後行動起來將會非常不方便。
她連忙擺擺手,鄭重其事地說:“不要緊,您看我現在已經緩過來了,照顧正南……”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傅老爺子打斷了。
“爺爺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更心疼你。”傅老爺子的唇角有了一絲溫暖的笑意,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每一句都透著威壓,“你先休息幾天吧。”
話音落下,傅老爺子不等萬雨純繼續發表意見,很自然的揮了揮手,兩個傭人便將傅正南抬到一張有輪子的病床上,把他推出了臥室。
萬雨純看到此景,自知無力阻攔,關上房門後,頹然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為何事情總是一波三折?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任務,實現億萬富婆的夢想?
她還沒惆悵多久,莫邵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天哥,宋清雨被我想辦法趕走了,但是,傅老爺子把傅正南接走了。”萬雨純壓低了聲音,鬱悶地彙報道。
“我都看到了。”電話那頭的莫邵天冷冷的說道,顯然也是被氣得不輕,“最近別再做任何手腳,老頭的房間裏肯定24小時有人監視著,萬一被他抓住把柄就壞了。知道了嗎?”
“知道了。”萬雨純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然後掐斷了電話。
萬雨純心裏清楚,宋清雨離開傅家之後,照顧傅正南的重任就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且在傅老爺子眼皮底下,沒人能替自己做這些事。
為了裝成一名賢惠的妻子,隻能耐著性子去給那個男人擦洗身體,攬下所有的髒活兒和累活兒。
天哪!光是想想就覺得很辛苦。
這種受苦受累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啊?
最要命的是,即使心裏有一萬個不情願,自己也得忍著,不能叫苦叫累,更不能什麼都不做。
她感到無比胸悶,將自己扔在柔軟的大床上,攥緊雙拳不斷地錘擊著床墊,用以發泄心中的不滿。
宋清雨拖著行李箱走到了老宅門口,等待出租車的時候,默默思索著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裏。
除了大學宿舍之外,她這輩子隻住過三個地方:宋家的宅子、正南的別墅、傅家老宅。
後兩者肯定是住不下去了,現在隻剩下一個選項,那就是回到宋家。
養父倒是很好溝通,可是養母和宋清雪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