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懷鑒的身影上下飄浮在莫執的身前,他像黑夜中的一道鬥篷,一道獵影,在空中飛掠而過。
地上潦草的燈火時而能印著他黑夜中的身影。隻不過,旁人看不見,莫執卻能看得見,在莫懷鑒的左右,還飄著兩杯盛滿了酒的玉爵,在莫執說完“你還沒拿酒”之後,那摘星樓裏憑空飛出兩杯酒來。這兩杯酒如書中仙器一樣在空中迤然而行,那杯中之酒載得滿滿當當,卻一滴都未灑出。
而與之相比,莫執活脫脫就像一個上下翻動的猴子,他在那屋簷和大樹間來回跳躍,隻不過他跳兩步,莫懷鑒能飛出去十丈。
“陸兄,你快些。”莫懷鑒居然還在空中慢慢悠悠地停了下來,還回過頭看著他,那兩杯酒與他仿佛身形同影,也停在了半空中回頭望他。
“好,好!”莫執嘴上說著好,腳下的動作卻更慢了,無論如何你也比不過一個會飛的不是,與其望其項背,不如慢慢悠悠,順從自己的心意。
說起來,這行風術……《大荒史》中記載,陸兆乃風神,其一卷翼能鼓起漫天塵沙,遮天蔽日,它能吹走雪山上的冰雪,能掀翻海裏的巨浪,甚至能連天而起一座城池。而作為陸兆國的皇族,莫家,也是整個陸兆國神祇一般的存在,因為他們是這陸兆國中唯一擁有行風之術的一族,他們能禦風飛行,能卷起塵沙,能吹倒大樹,雖然力量比起傳說中的陸兆還是要毋寧於蚍蜉撼樹,不過在這個早已過洪荒時期,諸神煙消雲散的時代,有這樣的力量還是足以令眾人俯首,喚作神祇。
隻不過,這種力量,似乎也並不是由血脈繼承的,否則自己為何全然不會?尤其是在莫多克那座風向八荒的城市,自己連射一柄箭都無法估摸他的軌跡,隻能不斷地加強自己的開弓之力才能確保自己的箭堪堪中把。而老爹也幾乎從未與自己提起過這件事,偶爾有說起,也隻是說其修行繁瑣,無多用處之類的。
風是自然的造化,如那火,如那水。等等,如火,如水?那司凡不就能控製水和火嗎,雖然力量甚微,有把玩弄戲之嫌,但多少也是有用的。難道說,莫家便是與風靈息息相關代代承業的靈介?他能在靈介的世界中迅速分辨出風的介質並加以操控?不,也不太對,那靈介需要在另一個世界才能做到與物質的交互,那時候的他們會處於一種類似於靈魂脫殼的狀態,但這莫懷鑒……他有一絲絲在另一個世界的樣子嗎?他那個怡然自得的樣子隻差在空中起舞弄清影了。
“陸兄,你未免也太慢了,當日在那搏武場可不止這個架勢啊。”說完,那莫懷鑒一個疾步,徑飛到莫執的眼前,那兩盞酒宛若其左右護法,緊佑在側。
不對,自然不對,莫家怎麼會是風靈的靈介呢?自己和老爹都是瞳力的靈器,靈器與靈介全然不同,靈器者的靈力彙於身體裏的某一個部位,而靈介則需要把靈力抽離出身體,這兩者是萬不能共存的。難道自己體內真的流淌著什麼陸兆風神的血脈,隻要稍加修煉便能血脈覺醒,流轉風向,凝風於掌?
“陸兄,你在想什麼呢?”莫懷鑒一臉愁容地看著他。
“沒,沒什麼,就是希望你慢點兒。”莫執剛才本還一閃而過探探這莫懷鑒行風之術的念頭,這三皇子看著心智還未成熟,說不定能套出點話來。隻是他突然想起了師傅在那斷門橋上對他的忠告:偷學者,寧斬不赦,這三皇子雖然說話直來直去,但保不準回宮後拿這事當做笑談。而且,師傅說過,小心隔牆有耳,而越位高權重的人,隔牆的耳朵便越多。
“陸兄,你也不是啥弱不禁風的人呐。”莫懷鑒說話間,莫執感覺自己的兜裏傳來了騷動,是那隻一直睡眼惺忪眼睛都睜不起來的木鳥,它在將台大人肩膀上昏昏欲睡時被司凡重新賦了結,現在它的主人便是以那柄樹枝作為契約的莫執。
感覺到了它的蠢蠢欲動,莫執便想伸手抓住它,未曾想那鳥兒似乎身有靈性,提前撲棱著翅膀從他兜裏鑽了出來,莫執撲了個空,隻握到了他口袋中的一株鸚鵡草。
那株鸚鵡草還是他今日特地帶在身上的,他猜測當日那宿影城裏的木鳥是靠氣味尋找的蹤跡,倒是猜對了一半。那木鳥如鼻嗅的狗兒,依靠氣味分辨方位,隻不過依靠靈介的力量能夠加強這種束縛。他原先想的是待這何老爺的壽辰過了,便私自去找那司凡,司凡隻是一個靈介,自然分辨不出鸚鵡草與那麝雨蘭的區別,再者說,那思凡對於除了修行與戰鬥之外的事幾乎絲毫不感興趣,想混過他簡直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