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何……何府……”那些人一下亂了陣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還是那個瘦弱男子見狀不對,獨自一人站了出來,他瘋狂地內心打鼓,咬著牙,跺著腳,才半句一句地說道:“你……你剛剛說……說我們大夥兒平分的,你……你可別耍賴!”
“平分?什麼平分?”莫執看著一旁的何同塵。
“嗬嗬。”何同塵羽扇輕掩,笑著說道,“剛剛我來這客棧拜訪陸兄,他們便跟著在下,有人攔我轎攆說讓我賞點吃的,我便問他,要錢還是要吃的,他既要錢,我便囊了囊我口袋,可惜沒帶碎銀子,隻好給他一個銀幣。這麼多人,可不能吃獨食,於是我就說見者有份,讓他們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人中飽私囊,沒有想拿出來的意思?那就別怪人家多腳不是,不屬於你的錢,你若想拿走,怎麼也得付出點代價吧。”
真是個禍害!災星!莫執冷眼看著身側這個的何同塵,一個銀幣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對這下層的普通人可是半年的收成!你扔給他們,不就是讓他們去搶!
“少爺,少爺。”那個一群人當中唯一一個還算衣裳倜儻的人哈著腰走到了何同塵的麵前,“小人辦事不利,辦事不利,給少爺丟臉了!給少爺丟臉了!”
啪,啪,他甩了自己兩巴掌。
“好了,好了,省省吧。”何同塵兩袖一甩,擺了擺手,他轉向莫執說道,“如何說,陸兄?人在你手裏,交由你處置?”
這何同塵……果然就是個壞胚子爛到底裏了,自己存心丟出一堆爛攤子,自己幫人解了圍,還要自己來解決這個爛攤子,何同塵啊何同塵,閻王爺不接你給他幫工都是看不起你。
不過,今日我便正遂你心了。看你一臉和和氣氣妖妖嬈嬈的,想必還真不是衝著葉瀾來的。若是一路隨著葉瀾的足跡到這兒,哪還有時間在這整這些爛活兒。既然如此,這個爛好人我做了,不過你今天,也休想踏進這客棧半步。
“這位兄台。”莫執為自己懷中那個男子擦了擦嘴邊的鮮血,把他扶正立在地上,說道,“何少爺既說了大家平分,你為何要死死捏在手裏?”
“我,我……”那人畏畏縮縮地捂著胸口,渾身縮成一個刺蝟,他左看看,右瞟瞟,卻還是支支吾吾不肯說話。
莫執捏了一下拳頭,故意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何少爺說了平分,你要獨吞的話,可要先過我這一關才行哦。”
“我,我肯定拿不到的,肯定拿不到的!”那人支支吾吾,縮的跟團棉花似的,此刻一個大男人竟梨花帶雨了起來,“就這一個銀幣,我這輩子才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哪裏有人有這麼多碎銀子可以分,哪裏有人會願意分啊!他們平時連點吃剩的飯菜都不願給我,他們自己也分不過來的,我怎麼可能拿到那點碎銀子啊。我家小孩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這是真的,是真的!隻有之前何光老爺拜壽的時候吃過一碗粥,那還是他第一次去上層,我沒忍住,給他買了件新衣裳,手裏的銀錢就花光了!回到這下層,我們原先住的寺廟被人占了,藏在裏邊的幾個碎子和幾口碗也被人偷光了,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少爺,你行行好,行行好,我不要這個銀幣,我不要這個銀幣,你就給我一個銅錢就行,我別的什麼都不要,我就要一個銅錢就行!”
“鬼話誰不會說?今早上你不是還去徐福家裏偷東西,你騙鬼呢騙?”說話的是莫執之前遇到過的徐福家的鄰居,她叉著腰一嘴的唾沫星子。
說起來,徐福和徐記,已經走了一天了。他們兩個,一個埋在山上,一個死在水裏,不知此後還能不能再相見。
“我,我什麼也沒偷,什麼也沒偷!我是看有人進去又走了我才想進去摸點吃的,但裏邊早就被翻爛了,隻有麵粉和水,我又不會做包子,也不會和麵,我什麼都沒偷,我真的什麼都沒偷。”
唉。莫執歎了一口氣。這世間不幸的人與事何其之多,何其之多,他一樁一樁地見著,竟猶如走馬觀花,完全見不過來。他出來才幾天?才十幾天,卻仿佛是過了十幾年了。
啪,一顆大白菜扔了過來,倒在莫執的腳邊。莫執低頭看了看,這還是顆剛從土裏摘出來的白菜,還沾著滿滿的土跡。
啪,又一顆大白菜正衝他飛來。
其實這明顯不是衝他來的,而是衝著躲在他身後的這個畏畏縮縮的家夥。不過,既然你手藝如此差勁,那就別怪自己以牙還牙。
莫執淩空躍起,一個倒勾抽射,那顆大白菜像撞上了一堵結實的棉牆,被生生地彈了回去。角度正好,速度比來的快幾倍,啪,正中那個丟大白菜的人的胸口,一灘爛泥黏在他的衣物上。
“洗洗,還能吃。不要浪費食物。”莫執輕穩地落在了地上,他拍了拍自己的手,像是在抖落灰塵。
“你……”那人指著莫執的鼻子準備破口大罵。
“我什麼我?你隨便在別人門口扔東西你有理是嗎?”莫執現如今明白,與這些人吵架,一定要聲音比人家更響,嗓門比人家更亮,別人說一個字你要說十個字,別人說十個字你要在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就狠狠地打斷他,這樣才能咄咄逼人把對方逼到死角,這都是今兒個從師傅那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