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8章 波士頓馬拉鬆(1 / 3)

杜子騰一走,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登時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因為沒人拉讚助,武協新學期招新完全沒有正常開展,整個處在青黃不接的狀態;等學生會喂奶的其他幾個社團,中華民族舞蹈團、烹飪協會、耶魯書法中國部,也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直接後果,就是二月份的華人春晚根本無人問津。

杜子騰把代任主席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翔哥。本來按程序應該進行一下等額選舉,不幸的是主席團成員不是回國過寒假,就是出門旅行了,留下翔哥一個人變成主席。華人春晚便也著落在他身上。翔哥沒辦法,開學來找阿壯求救。但是阿壯又有什麼辦法?阿壯遊說各個華人社團,奈何各個社團頭目都是孤家寡人,對社員低聲下氣賠小心做笑臉,稱得上是真正的人民公仆——人民根本不鳥他們。阿壯磨破嘴皮也沒請來多少人,當然也就沒排出幾個節目。阿壯想,那就自己排節目好了。結果試排的頭天晚上,獅子的下巴咕咚一聲掉了下來,再也沒接回去。

武協總共沒幾個人,一共出了四個節目。節目經費全是海師傅掏錢。海師傅聽說學生會沒錢,又掏出自己的積蓄,置辦服裝道劇,包括舞獅用的獅頭。

阿壯說,海師傅你不能再掏自己的錢了。海師傅說,這錢不用難道帶進棺材裏嗎?然後又出錢把燈光音響設備的缺口補上了。

因為資金短缺,宣傳不到位,春晚的票連三分之一都沒賣出去。最後統計下來,門票的錢還不足夠支付場地費。如果不是遠在芝加哥的杜子騰又幫忙拉了一點讚助,學生會當真可以宣告破產了。

春晚的光景,可想而知的寥落。

二月以後,阿壯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擊劍訓練上。訓練結束後阿壯下樓,總能時不時見到德瑞克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擊劍隊的訓練完畢,阿壯還會跑到快餐店那裏跟海師傅學一點招式,回頭把海師傅的路數跟隊友們分享。但是,無論是阿壯還是擊劍隊的其他成員,始終都無法認同擊劍與武術溝通的可能性。原因是,擊劍的步子與路數是規定死的,武術的花樣施展有限。

“而且,我從小學武,老師反反複複講一個‘正’字。師傅您這樣下麵腳底抹油,上麵東倒西歪……根本就,根本就不是……”

“不是武術?”海師傅眼睛裏精光閃爍,“什麼是武術?”

“武術嘛,當然就是……”阿壯忽然答不上來。

“你來說說,西洋劍術跟中國武術,最大的區別在哪裏?”海師傅說,“不光是西洋劍術。跆拳道、空手道、泰拳、柔道、拳擊,這些七了八了的武術,跟中國武術有沒有區別?如果有,是什麼?”

阿壯想了想,答:“我光曉得一個‘正’字。是不是正呢?”

“正?什麼正?”

“嗯,就是頭正,眼光正,身體正,底盤正。哪怕一拳打出去,收拳時上身仍然端端正正。”

“還有呢?”

“……啊?還有?……嗯,啊,中國武術講正氣。人要正,心也要正!”

“對啦!當我的心凜然居中,我的身體也就剛直端正。”海師傅用濃濃的粵語腔說英文,馬步橫跨,端了個起手架勢,“當我讀了一首古詩,我的心在歌裏高興地起舞,以我的手,以我的足。”他信手劃起太極拳似的圓圈,指尖撥動著月光和晚風,“當我悲傷時,我喝醉了,我的身體像風雨裏一株古柏,枝葉在風雨裏搖晃,可是除非我倒下,我總是可以正回來。”身體左右遊移,足下恍如有風,拳頭如虎令人生畏,“當我憤怒,我的心如大海卷起狂風巨浪,身如旋風心似電——”腳尖飛掠,拳頭急擊,一個招式未滿另一個招式就緊跟而出,“但是我的心如大海,終於會複歸寧靜,我的身體也一般複歸安寧。我安靜得好像一枚落葉,最後停落在泥土裏。”正身蹲回馬步,雙手收為起勢,瞑目合掌,他安靜地在月光裏蹲成一尊佛。

最後海師傅睜開眼問:“西洋劍術,能有這樣的美嗎?”

阿壯一下子明白了。劍術、跆拳道、空手道、泰拳柔道……它們都是用來打架的,目的在於攻擊。你沒法一個人對著空氣擊劍,也不可能一個人對著空氣空手道。你的每一個動作都要落在一個實處,如果沒打在人身上,就得打在沙包上,柱子上。

中國武術卻不必。武術是自全的,自我圓滿的。它像文章,是心靈和義氣的外化。所以它可以動,也可以靜,可以正,也可以邪。

“可是……擊劍比賽,那是一定有對手的。”阿壯說。

“你想要的隻是擊敗對手嗎?”

“我想。想要的。”

“除此之外呢?”

“我想要變得強大。”

四月第三個周一是麻省愛國者日,除了紀念萊克星頓戰役的帶妝遊行外,照例還要在波士頓市舉行馬拉鬆。讓-盧克早在前一年就在籌備馬拉鬆,自己找了康州的認證師,拿到了美國田徑協會的成績認證。阿壯為了表示支持,在讓-盧克報名時,也同時提交了當馬拉鬆誌願者的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