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封翻來覆去仔細檢查一遍,發現封口是仔仔細細封死的。這說明裏麵應該有東西,但是因為太薄,所以我才以為它是空的。
我撕開信封,掉出來一張紙條。沒有字。
翻轉過來,我才發現一行打印的蠅頭小楷,極小,我不得不拿近了看:
你最親近的戀人,正是別有用心的白衣獵手;你所信任的愛情,不過是建立在實驗目的上的糖衣陷阱。
我登時心裏躥出來一股火,是誰這麼壞心眼地想要挑撥離間?要不是出於公德心,我真想撕了幹淨全撒地上去。
程一風雖然不苟言笑,永遠一副超然脫世、孤傲冷僻的科學家模樣,但是愛不愛我這點,我還是富有信心的。
這信心是他親手用生活中一點一滴的關懷和寵愛逐漸積累的。
我還記得去年的社團聚餐。
那時我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小丫頭片子,不懂怎樣圓滑又不失禮貌地拒絕別人。偏偏社團裏有幾個大三大四的學長,人社會得很,本事沒學到多少,江湖上那一套勸酒的功夫倒是模仿得七七八八,全程都在花式勸酒。其實我本不想去的,因為那時我剛和程一風在一起,還沒同居,恨不得每天都過二人世界,隻是有消息說社長請客,社員白吃不要錢……於是我就拋下程一風,樂顛顛地赴宴了。
後門燒烤大排檔,簡陋的燈泡,光著膀子烤肉的老板,滿地啤酒瓶,嘈雜的食客們。
我作為單純可愛的小學妹一員,也被花言巧語給騙下去好幾杯啤酒。正半醉不醉的時候,當時的社長,端著一杯紅豔豔的液體向我走過來。
“小林,”他熱絡地把那杯紅酒往我手裏塞,“歡迎你加入我們話劇社大家庭,來來來,喝了這杯酒,你就是我們A大話劇人了!”
旁邊幾個學長都跟著起哄:“這紅酒可是今晚就這一瓶啊,我們想喝都喝不到呢!”
“不能不給社長麵子啊!”
“這酒可貴了,法國進口的,好幾千塊錢!”
“喝啊小林,別不好意思啊。”
我被他們圍在中間連哄帶騙,連同一桌的女生都看著我起哄,我是後來才知道,那個社長其實當時對我有點意思。
我學著小時候被逼著喝中藥的架勢,硬著頭皮一口全灌了進去。
嘔,真難喝啊……
我也是後來的後來才知道,那瓶“法國進口紅酒”是社長在學校附近超市買的,打折,五十九塊錢還買一送一。
它的身份雖然說不上高貴,但卻是實打實的高度酒。幹了這杯廉價紅酒,我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醉了。
吃飽喝足後大家都有點乏,男生們殷勤地提出送女生們回寢室。我正在幾欲罷工的大腦裏醞釀著該怎麼拒絕摩拳擦掌想送我回寢室的學長,就在這時,程一風來了。
因為醉酒的緣故,我一開始沒有認出他來。
時值冬末,他從如墨的夜色裏走來,周身似乎帶了些微清冽的寒氣。他穿著一件中長款黑色毛呢大衣,脖子上鬆鬆地圍著一條暗紅色羊毛圍巾,雙手隨意插在口袋裏。寧靜深遠的氣質讓他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和我們這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燒烤攤格格不入。
他一踏進店裏就吸引了許多目光。
當時夜已過半,大排檔就剩我們這一波了。隻有離去的人,突然來了一個,自然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但是我一直覺得,人是有所謂“氣場”的,程一風強大的氣場,就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看向他,甚至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閉嘴。
他在所有人的凝視下,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向我。
看著他一言不發地向我走來,我頓時酒醒了快一半,因為我突然有點害怕,害怕他看見我這副醉醺醺的糟糕樣子。
我扶著塑料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來,可是剛一動胃裏就什麼東西往上一頂,我差點一口吐出來,隻好繼續靠在椅子上。
他走到我麵前,抿著薄薄的唇角看著我,眼睛閃著清冽銳利的光,好像在笑,又好像在生氣。
同桌的兩個女生看著程一風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