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我回到公寓,打開電腦,啟動了封塵已久的QQ,找到徐優的頭像。是灰色的。
那次共處之後我和徐優的關係微妙地拉近了許多,有時我厚著臉皮問他要數學作業他也會給,隻是態度不耐煩了點。他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會做就找個會的教你,反正抄我作業的都是笨蛋。”往往我都恬不知恥地搶過他的作業本抱在懷裏:“那就讓我當一個快樂的笨蛋吧。”
我和徐優的同學情誼隻持續到了初一下。他爸爸幾年間賺了不少錢,於是先我家一步搬離了那個潮濕逼仄的小巷,搬進了能看到江麵、帶電梯的高檔小區,他也轉學去了離新家更近的初中。我們幾乎斷了聯係,隻在初三的時候,我的郵箱裏時不時會收到他發來的郵件——全是他整理的曆年中考數學題集,和密密麻麻的全套公式模板。後來我聽說他去了市裏最好的一所高中,就在我以為他會順利考上清北複交、成為新一段鄰裏“好孩子”佳話的時候,又聽說他不顧家裏反對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出國讀書,那年他高二。後來的後來,我和幾個同學去看望初中老師的時候,聽班主任說,他進了全美排名前列的大學,讀計算機,還拿了個什麼國際大獎。
他應該是我的曆屆同學裏最厲害的一個吧。
我點進對話框,絞盡腦汁地措起詞來,啪啪啪打了一大段客氣的寒暄,想想覺得太拐彎抹角了,不符合我這人直腸子的性格。刪刪改改字斟句酌,最後我覺得還是這樣最滿意:
徐優,你在美國過得如何?聽說你在讀計算機相關專業,想請你幫一個忙:我在一個網站上忘記了密碼,沒有找回密碼功能,希望你能幫我想想辦法,登錄網頁。期待收到你的回複,謝謝。
我又念了一遍確定沒有錯別字並且語氣禮貌得體後,緊張地敲下了發送鍵。
看著信息成功發送,我舒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接下來就是等他回複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我。
也許人家看見了也不會回呢。
我自嘲地笑笑,打算去喝杯熱水然後睡個午覺,剛起身,電腦突然滴滴兩聲。
我像收到返航信號一樣條件反射地把屁股放回了椅子,臉湊到電腦前——
“你以前問我要作業抄的時候可沒這麼生分。”
我嚇了一跳,徐優的頭像竟然亮了,我趕緊敲下一句話回過去:“你沒睡啊???美國不是半夜嗎現在???”
向來尊敬標點符號的我連用三個問號,可見我是多麼的不敢置信。
我目不轉睛地瞪著屏幕,卻半天沒有新的信息,似乎是懶得回答這個問題。我仿佛已經看到了屏幕那頭那張不耐煩的臉。
過了一會,對話框出現“笨蛋”兩字,接著,“行了,我告訴你,一般網站密碼我能破解,隻要不是什麼政府內部網站,不然等我出獄了我可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開心極了,啪啪敲下,“真的真的謝謝你非常感謝啊啊啊!”
“你可別高興得太早,我幫你是有條件的。”
我愣在電腦前,疑惑地問,“什麼條件?”
“明天周六,陪我回一趟旗杆巷。我想回去看看。”緊跟著又一句,“別跟我說你不在A市之類的鬼話,我知道你現在就在A大旁邊。”
我先在心裏默默感歎一番他打字真快,然後大惑不解地問:“你明天要去旗杆巷?可你現在不是在美國嗎?難道今晚飛回來?”
“我上個月就回國了。”
我義憤填膺,“你回國了也不講一聲,我還以為你還在大洋彼岸啃麵包吃生菜呢,還想關心一下,結果你倒一聲不吭回來了。哎呀真是的,浪費我感情。”
“誰讓你不問我。”
……
我被他這狗屁邏輯氣得腦殼疼,還學計算機的呢……原想駁回去,想想還有求於他,於是好聲好氣地回,“怪我怪我,對老同學關心不夠。密碼多久能破解?”
“那要看網站防火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