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耀暗暗舒了一口氣,心有餘悸。他也沒想到,方才跟他一起在樹上抓鳥的竟然是輔國大將軍的千金。
“爹爹,他身手可好了!你看這鳥兒就是他替我從樹上的破巢裏救下的。”殷可竹說著,緩緩把手張開了一個縫,裏邊是個剛生出絨毛,看著慘兮兮的幼鳥。
方才進門悠哉悠哉就算了,怎麼還跟人家的掌上明珠爬樹抓鳥,沈鬱茹慌忙致歉:“舍弟年少莽撞,如有冒犯還請老將軍與殷小姐恕罪。”
傅其章卻並不甚緊張,幾年前在輔國將軍府時,府裏的樹就快被殷可竹爬遍了,難得沈子耀敢陪她。
果不其然,殷淥對這事兒已經司空見慣:“無妨無妨,都是孩子。這小夥子一看就機靈,可造之材!”
現在沈鬱茹可知道為什麼傅其章在這樣的老將軍手下學習,還能這樣張揚不羈。
“行了,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老夫走了。”殷淥說著便撐著扶手起身,傅其章忙上前攙扶。
“老師不留下來用飯嗎?”眼見著到了飯點,人卻要走了,多少有點不合適。
殷淥一擺手低聲道:“樊老還等著我呢。”
聽到這個稱呼,傅其章即刻會意。所謂樊老,便是大楚丞相樊北,人稱玉衡先生。
人如其名,他正像北鬥星中最亮的那顆玉衡星一樣,給大楚這幾十年指路。
文樊武殷,兩吉星保大楚國政疆土半生。從前年起,年過半百的殷淥身體不濟,釋權掛閑職,二人也有許久沒見。
如今老友重逢,自然是有許多的話要說。傅其章也就不再挽留,隻隨著人出門。
殷可竹路過沈子耀時,悄悄說了句:“過幾日我來找你玩兒。”說罷,輕輕托了托手中的鳥兒。
趁著旁人都顧著老將軍,沈子耀偷偷欣喜地點了頭,然後就跟在她後邊一路送她出去。
殷淥來時隻帶了幾個貼身的隨從,排場還沒一個進京的地方官大。若不是鎮遠將軍與將軍夫人都在門口相送,恐怕旁人隻以為是來了個尋常的朋友。
“你膽子倒大!”人剛走遠,沈鬱茹便輕拍了沈子耀的頭。
沈子耀一躲:“阿姐~我又不知道她是誰。而且我倆玩兒的挺好的。”
不僅不自省還說起旁的來,沈鬱茹正要發作,卻被傅其章輕輕握住手:“沒事兒,我看他倆也玩兒的挺好。”
沈子耀扔下一句“就是”掉頭就跑,沈鬱茹還要再訓斥幾句,卻已經被身旁的人摟在懷裏。
這將軍府裏,也總算是有了些家的人氣。傅其章笑著,就這麼帶著人往前走,一臉看家長裏短熱鬧的神情。
“方才在殷老將軍麵前倒不見你這麼得意。”沈鬱茹也不掙開,就這麼隨著他往屋裏走。
平日裏威風凜凜的大老虎,竟也有能讓他收起利爪的人。
傅其章推了門讓她先進,而後道:“我見殷老便如仰望泰山。老師當年救我於水火又傳道授業,沒有老師就沒有我的今天。”
一番話言辭懇切,沈鬱茹自然知道這些。往時麵見太子也要露五分銳氣的傅其章,今日恭恭敬敬,她便知道這位老將軍必然是值得敬重的。
“方才老將軍問的第二個問題,你為何不答?”沈鬱茹坐下看過去,想為他解一解心中的疑惑。
這一問正中所思,傅其章歎了口氣:“三年前我答的是建功立業,現在倒不知為何了。”
見人惆悵,沈鬱茹忽得一笑,拉著他往小榻走去:“這便是時也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