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歲順勢坐在門檻上。

她坐姿瀟灑,單手撐著膝蓋,淡定道:“有事等我練完劍再說,我已經三天沒有練劍了。”

宋帆有些怕她,慫道:“是我哥讓我過來跟你說,你屋裏那小子來曆不明,最好交出來。”

鬱歲輕敲門板,意思是我就坐在這,你有種進去搜。

宋帆看了眼身後的弟子,示意他們打頭陣。五六名少年身穿湖藍色門派服,拔劍上前。

鬱歲抬腳,踢起門前的碎石,以石為劍,凝氣聚力,輕易就把小弟子們擊倒了。

院門前揚起塵埃,鬱歲紋絲不動,對不遠處有些潔癖的小師叔謝琅道:“您看看,我這劍如何?”

鬱歲故意陰陽怪氣。

謝琅抬袖掩麵,隻露出一雙眼尾上揚的漆色眸子,澄明如鏡,含著光,顯得疏遠漠然。

鬱歲冷笑了一聲。

謝琅這個人從頭到腳都透著矜貴,他常穿一襲鶴紋玄袍,玉冠束發,額點朱砂,清冷得渾然天成。

可惜,本該在神壇上的青年坐在了輪椅上,不良於行是謝琅唯一的缺陷。

聽說是後天導致的腿疾。

此刻,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推動輪椅,停在距離鬱歲兩米處,掏出懷中請柬飛射過去,啟唇道:“明日師兄生辰,不容缺席。”

謝琅的聲音如冰似雪,不近人情。

鬱歲抬起兩指夾住請柬,散漫道:“不去了,我怕師父見了我會折壽。”

“確實。”看戲的宋帆不知哪來的狗膽,還點了點頭。

謝琅正欲離開,回眸看了宋帆一眼,帶著警告。他對鬱歲說:“是師兄要見你,關於你買了一個魔修少年的事。”

鬱歲似笑非笑:“這種事您飛鶴傳信就行了,何必親自來一趟?還是小師叔想看看我買的美人?”

謝琅的眸又寒涼了幾分。

似乎想說她不知羞恥,最後卻成了:“你的事我不想管,我遲早會替師兄清理門戶。”

“還是想殺我啊?”鬱歲垂著眼,動動唇角,卻勾不起笑容。

謝琅仙人一樣的背影已經走遠。

她收起眸底的戲謔,冷冷看向宋帆:“怎麼?你還不走。”

宋帆鼓起勇氣道:“我哥說了,要是你把那小子交出來,給你這個數。”

少年抬手,五百靈石。

鬱歲一年也掙不了這麼多。

她站了起來,頰邊的笑渦收斂,精致明豔的五官顯得又美又冷,還透著股殺氣。

宋帆直接打了個寒顫,昀天宗上下皆知,鬱歲笑容越甜,打架越狠,她要不笑,就是要命的意思。

宋帆結結巴巴道:“大師姐,有話好說,您和我哥作對不就想要錢嗎?這樣,我再加一百靈石。”

鬱歲眨了眨長睫,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回頭,揶揄道:“賀蘭,有人要花高價買你,我都有點心動了。”

鬱歲話落,手腕上忽然傳來一股陌生的力道,她被身後的少年拉到門裏,“吱呀”一聲,院門緊閉,鬱歲被壓到了門板上。

她抬眼,賀蘭一手捉住她的腕骨,一手撐在門板上,將她困在他懷中,少年的桃花眼底光華流轉,盯了她一會後道:“鬱姑娘。”

“我能令你心動嗎?”

鬱歲揚唇,搖搖頭道:“賀蘭公子,你美則美矣,卻少了一點銅錢的臭味。”

鬱歲這個人,隻認錢。

她抬起蔥白的指尖,指腹下有層薄繭,從賀蘭細膩如瓷的頰邊滑過,惹得少年睜大了眼睛。

鬱歲說:“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喜歡你?”

賀蘭不怒反笑,他鬆開手,嗓音清澈道:“是我低估了鬱姑娘,不如這樣……”

少年從懷中摸出一顆青杏大小的明珠,放到鬱歲掌心,淡道:“我用這顆洗髓珠,來買我的命,姑娘意下如何?”

鬱歲並不意外,她從鬼叔那把賀蘭贖回來時,就料定他不簡單。

破綻有兩個。

一是那些束縛手腳的鐐銬,賀蘭說被關押了半月,可鬱歲劈開鐐銬後,他的手腕腳踝都沒被磨破皮。

二是少年額上那道傷。

鬱歲是昀天宗內卷第一人,受的傷比有些弟子吃的鹽都多,她刻意替賀蘭包紮傷口,也看清了這道傷的來曆,不出意外,是自傷。

簡言之是賀蘭自己弄的。

這可一點都不像奴隸。

鬱歲昨夜就猜測,賀蘭是不是想借她進昀天宗,有所圖謀。

那他真的是找對人了。

因為全宗上下,隻有鬱歲一個人想造反,想搞事,她和代掌門宋陽勢不兩立。

所以哪怕賀蘭不拿洗髓珠收買她,鬱歲也不會把他交出去。

但他拿了,她就卻之不恭了。

鬱歲一雙大眼睛笑眯眯的,她合攏掌心,踮腳貼近少年耳邊說:“來都來了,還自帶嫁妝,真是太客氣了。”

賀蘭垂著頭,壓低聲量道:“姑娘也可以當做是聘禮。”

他們兩個人眼中分明沒有情意,卻默契地達成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