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其人,真正的偽君子。

外界都以為是宋陽的弟弟宋帆雙|修無度,采陰補陽,鬱歲卻知道,宋帆那小紈絝不過是他哥哥的幌子。

宋陽又要做惡,又要當君子。

他的真麵目還沒被人揭開,鬱歲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兩年前死去的那個朋友。

鬱歲最好的朋友叫紅鸞。

她喚她紅鸞阿姐。

紅鸞是代掌門宋陽的親傳弟子,暗地裏也是他的枕邊人。

宋陽那副正派皮囊下的肮髒心腸,隻有最親近他的人知曉。

鬱歲能窺見一二,不過是從紅鸞不尋常的死亡,以及她留下的遺物裏窺見蛛絲馬跡。

鬱歲沒有其他證據。

可宋陽就是欠了她一條命。

少女下意識握緊拳頭,美豔的麵龐霎時間清冷起來,讓賀蘭心頭一跳。

不知為何,他天生有些怕她。

怕她生氣,怕她不高興。

鬱歲不是莽夫,很快就收斂好情緒,她彈了彈反扣的茶杯,推測道:“宋陽一貫選擇女奴隸,他想要你,恐怕是獻給他人。”

賀蘭從善如流,為少女倒了盞茶後方道:“所以鬱姑娘那日才會說,你標記了我?”

鬱歲點頭,正道修士是沒法與魔修結為道侶的,她想留下賀蘭,隻能撒這樣的彌天大謊。

不出意外宋陽肯定會派人來查探虛實。

鬱歲得想個辦法。

她要在賀蘭身上偽造出已施禁錮咒的痕跡。

敵人的敵人暫且就是朋友,鬱歲費力保下賀蘭,是覺得自己勢單力薄,需要助力。

不過心酸的是,外人眼中的奴隸,背地裏比鬱歲這個主人富有多了,她過著一月幾塊靈日的日子,要去操心非富即貴的賀蘭。

真就人間荒唐。

·

夜深,烏雲籠月。

憶妘峰的杏花隨風飄零。

留雲殿內,清麗脫俗的少女伸手合攏窗戶,正欲吹滅燈燭。

鬱妙還有些擔心鬱歲。

少女素麵朝天,抱膝坐在床邊,上好的絲綢睡裙逶迤拖地。

忽然殿門閃過明光,鬱妙下意識握住了錦被,她抬起眼睛,由遠及近是師父裴如影的身形。

鬱妙想要開口,卻被青年伸出的手指抵在唇邊,她不敢亂動,隻能由著裴如影執起梳妝台上的畫筆,在她的眼角點上一顆淚痣。

裴如影的目光流露出癡迷。

他輕輕捧著少女的臉,指腹摩挲著她的眼尾和親手畫上的淚痣。

鬱妙天生是沒有淚痣的,但昀天宗的前任女掌門,裴如影已逝十七年的大師姐妘妙有。

他照拂鬱妙,隻因為少女的麵容有七分肖似故人。

即便是替代品,也好過一無所有。

可裴如影又能清楚地分辨出來,這是鬱妙,不是妘妙。

他輕扣住少女下巴的手指鬆開,淡色的瞳孔裏難掩飾痛苦。

因為相似,裴如影偏愛鬱妙,又因為隻是相似,他無法和鬱妙有肌膚之親,他隻是看著她,好像透過這張臉孔,去看自己年少時愛慕的那個姑娘。

那是裴如影一心想摘的月亮。

可惜月亮死在他最愛她的時候。

滿頭雪發的青年壓抑著痛色,再次無聲無息消失在鬱妙的寢殿內,隻留下淡淡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