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的少女鬆了口氣。
她去看銅鏡裏的自己,抬手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痣。
沒有誰願意做一個替身。
可鬱妙沒有辦法。
她看似什麼都擁有,最討厭卻也最羨慕鬱歲那身反骨。
鬱妙甚至明白,為什麼裴如影那樣憎惡鬱歲,因為他心中的大師姐,那個叫妘妙的女修士,也如鬱歲那般,有著桀驁難馴的性子。
裴如影摘不到月亮,就厭惡也有著月亮光芒的鬱歲。
而鬱妙自己,不過是虛有其形,難得其神,她性子溫順,所以不會惹得裴如影生氣。
相反,師父待她很好。
鬱妙清楚地知道,她如今得到的,都是仰仗前人的光。
所以她從不沾沾自喜。
她甚至想盡己所能,去保護那個一心掙脫枷鎖的鬱歲。
那是鬱妙的希望。
鬱妙在夢中,也曾想過成為鬱歲那樣的姑娘,可夢醒時,她還是會畏懼於修真的艱難和刀劍的鋒利。
鬱妙做不了鬱歲。
鬱歲也做不了鬱妙。
上天注定了她們截然不同的心性,也一早就書寫了她們截然不同的命運。
鬱妙再次於深夜中失眠。
另一峰的鬱歲也同樣沒睡,她在書房挑燈夜讀,隻恨學識無窮,而餘生有涯。
鬱歲發了瘋地翻閱古籍。
皇天不負有心人,真讓她找出點門道,有一種類似“禁錮咒”的“真言咒”,施法後印記相似,不過禁錮咒是五瓣梅花烙印,真言咒卻隻有四瓣。
管它四還是五,鬱歲決定以假亂真,她再做點戲,萬無一失。
鬱歲闔上書,吹滅殘燭。
……
翌日天光破曉,下了微微雨絲。
鬱歲找了個借口,把秋意和夏夢打發走,於是兩個少女,一個挎著竹籃子去挖青筍,一個挽起褲腿,頭戴鬥笠,去池塘抓魚。
就因為鬱姑娘想喝青筍鱸魚湯。
她們對她寵得無法無天。
鬱歲知道,還很驕傲,時不時跟外人炫耀,她越看重秋意和夏夢,想打她們主意的人就越少。
因為鬱歲瘋起來,不講道理。
她曾為了秋意斬斷了一位師弟的臂膀,那日烏雲遮日,少女紅衣獵獵,修羅劍尖染血,她的麵頰也是,就像雨打紅梅,落在了她的眉眼。
少女的足尖踩在那隻殘破的臂膀上,對流血不止的師弟道:“我的人,誰再碰一個試試?”
自那日起,門中弟子見鬱歲如見了鬼,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鬱歲就是那沒穿鞋的。
她也沒鞋穿。
替身旁的人出氣很瀟灑,後果就是她被關了一個月禁閉。
師父裴如影問她服不服。
鬱歲死不悔改。
裴如影又道:“你師弟沒有得逞,你卻斬他臂膀,實在惡毒。”
鬱歲笑笑:“是因為我去的及時,他才沒有得逞,不是他良心發現,中途終止。”
裴如影道:“可結果是一樣的。”
鬱歲道:“不一樣。”
裴如影問:“為什麼?”
少女眉眼陰鷙,狠厲道:“因為我不是無所不能,不可能次次及時。”
她想守護身邊人,不亮刀劍,何談庇佑?
她願意用這一次血淋淋的事件做警示,斬斷男修士不知收斂的妄念,她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