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家在南方也算修仙世家,雖比不上姑蘇的謝氏,但家裏的小輩鬱歲,不比謝氏的家主謝琅差。

在昀天宗的時候,鬱歲也一直以謝琅為前行的目標。

她才沒有輸給他。

鬱家也和其他重男輕女的世家不同,因為一些淵源,反而極其寵愛家族中的女孩子,是以女子做家主,不算驚世駭俗。

鬱歲此次回來,也是奔著家主之位來的,她自信可以通過家族中的考驗,得道宗族長輩認可,名正言順拿下鬱家至寶“血魂鐲”。

修煉一途,有法寶傍身就多一層保證,鬱歲想要血魂鐲,卻是希望能施用禁術,替已逝的紅鸞阿姐招魂養靈,重塑肉身。

鬱歲活了十七年,也就那麼一個恰如知己的朋友,她始終意難平。

紅鸞阿姐是難得跟鬱歲誌同道合的人,倘若她還活著,她們一定可以用劍光斬斷虛妄,破除枷鎖,做真正的逍遙修士。

千錯萬錯,還得怪代掌門宋陽。

宋陽這個老男人的確有一套,他時不時對弟子紅鸞噓寒問暖,出現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用溫文爾雅的外表給紅鸞織了張情愛的網,又在紅鸞深陷時,宋陽清冷抽|身。

突然的冷漠讓紅鸞患得患失,她好不容易打開心扉,認定宋陽,交付出清白,也信了他會同夫人芙蕖合離,轉迎自己過門的話。

然而,人有所期待,就容易失望。

紅鸞阿姐沒有等來宋陽的明媒正娶,甚至除了告訴鬱歲,昀天宗沒人知道宋陽和紅鸞的關係。

這個女孩子和零落成泥的落紅一樣,被宋陽吃幹抹淨後,丟棄在了塵埃裏。

年節那日,紅鸞選擇了自盡。

一根橫梁,三尺白綾。

至此斬斷餘生。

活著的人裏,始終還替她痛苦的,隻有鬱歲,唯有鬱歲。

鬱歲是個頭鐵的,不信自戕那套說辭,覺得還有內因,她為此在昀天宗大鬧,想討公道。

可是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

無理取鬧四個字輕易就把她打發了。

可她早就不是孩子了。

鬱歲沒再求師父裴如影,她從憶妘峰上下來,搬進離陽峰的弟子房,整整一年沒同人說話。

一年後,她練成金丹,入了劍塚,殺進了戰力排行榜。

昀天宗不給她的公道,她自己來討。

她遲早要撕掉宋陽的畫皮。

兩年的時光讓鬱歲飛速成長,以前有紅鸞阿姐在,哪怕鬱歲不被師父師叔喜歡,也有紅鸞阿姐保護她,人沒了庇護,成長不過是一夕之間的事。

鬱歲的娘死得早,她甚至沒什麼印象,但紅鸞阿姐真切地留在了鬱歲的童年記憶裏。

她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這也是鬱歲非要得到血魂鐲的理由。

她坐在天井的廊下,手指無意識地晃動著被雨水打濕的秋千。

謝琅從正堂出來時正好看見這幕,紅衣少女的臉頰上,是難得流露出來的脆弱哀傷。

雨聲清脆,濺在積水的缸裏,也砸在謝琅心上,他啟唇說道:“別抱太大的希望。”

鬱歲回眸,還以為謝琅說的是玩秋千一事,她鬆開手,抹了把臉頰上沾染的雨絲,淡聲道:“我能有什麼希望?”

“小時候得不到的東西,時隔多年長大後得到了,也就這樣。”

就像她曾經最喜歡謝琅的時候,沒得到他的回應,倘若往後他肯回頭,她也不稀罕了。

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他一個謝琅。

鬱歲起身往前走,一張俏臉冷漠,足尖卻下意識踢開了道上的碎石子,怕阻了輪椅的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