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個季節園中的牡丹還沒開,她不至於辣手摧花,隻是放輕腳步,跨過了低矮的竹籬笆。
夜色漆黑,鬱歲沒留意籬笆的尖銳,被勾住了衣擺。
她正要拔劍斬斷時,賀蘭已旋身躍下,輕聲道:“等下。”
隻見少年彎下腰來,他眉眼認真,漂亮的手指一點一點解開鬱歲被纏住的袍角。
耐心又體貼。
鬱歲有些不自在,別扭道:“你閃開,我要快刀斬亂麻。”
賀蘭抬頭,輕輕笑道:“鬱姑娘,已經好了,沒必要損壞。”
鬱歲扯了扯衣擺,那截緋色的袍角正好從少年掌心滑出,在無邊夜色下顯得格外旖旎。
她別開視線,生硬地說了句謝謝。
賀蘭緊隨其後:“不客氣。”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舉手之勞,不必如此生分。
鬱歲沒再回頭看他,循著小路往外走,燈火漸漸耀眼起來。
她來時已經刻意換了男裝,不至於被樓裏的人趕出去,倒是賀蘭不遠不近跟著她,讓許多人投來異樣的眼光。
如今的修真界華麗腐朽,好男風的修士也不是沒有。
鬱歲也是忘了這茬,早知道就不帶賀蘭來了,但事已至此,她還是要拿出氣勢,做上麵那個。
鬱歲微抬下巴,隨手找了個小廝打聽,摸清花魁碧玉所在的閨閣後,她朝身後三步之遙的少年招招手:“去蘭亭水榭。”
賀蘭微微歪頭,知道了。
他撩起衣袍走上台階,看著刻意踮腳裝高的少女,沒忍住調侃道:“別逞強,就好好待在下麵。”
鬱歲回眸:“休想。”
她此刻隻想撕碎賀蘭那身道貌岸然的墨蓮紋青袍,拆了他發上的係帶,狠狠踩在腳下,讓他知道她的厲害。
鬱歲輕捏指節,想是這樣想,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微彎唇角,耍賴道:“剛剛答應你的那一件事作廢。”
反正牆已經翻過了。
她的口頭承諾隻對在意的人有效。
賀蘭並不意外她的出爾反爾,小妖女嘴裏的話聽聽就行,不能當真,他走到她身旁,笑道:“幸好你反悔了。”
“為什麼?”鬱歲不解。
“因為我的要求是,你再幫我做三件事,循環往複,無窮無盡。”
賀蘭低聲說:“鬱姑娘,以後別輕易給男人許諾,當然,像你這樣出爾反爾就很好。”
鬱歲輕嗤:“聽著不像誇我。”
他們離水榭已經很近,隱約聽見琵琶聲,都收起了玩鬧的心思,鬱歲指著緊閉的房門道:“你先上。”
賀蘭:“怎麼又是我?”
鬱歲難得臉頰微紅,似憶起什麼陳年舊事,別扭道:“我怕看見不該看的,你去探探。”
少年微微抬首:“男女之事?”
難怪那日竹林紅綃帳裏,鬱姑娘的戲演得那樣逼真,原來是見過。
她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鬱歲側著臉:“我算是發現了,你並非什麼純情小白兔。”
賀蘭彎唇,清雋的五官一如既往的幹淨,眼神卻變得亦正亦邪,“鬱姑娘,你所見即是我,好與壞我都不反駁。”
鬱歲頷首:“你去敲門。”
賀蘭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鬱歲:“……”
“那我再答應你一件事?”
賀蘭輕笑:“你也就騙騙我。”
他提步上前,敲了敲房門,一道柔媚的女聲傳來:“誰呀?”
——不愧是花魁,碧玉的聲音軟糯婉轉,連鬱歲都聽得酥了骨頭。
賀蘭卻麵不改色。
鬱歲驚訝的同時答道:“林姑娘,昀天宗弟子求見。”
水榭內的女聲沉默了片刻,隨即笑道:“是宋帆派你來的嗎?請進吧。”
鬱歲瞥了賀蘭一眼,少年恰如清風明月,坦蕩道:“我在門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