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符山離得不遠,兩人一鬼花了不到兩個小時就爬上了山。
陸淮生輕車熟路地領著翟颺鑽進了標著禁區的林子裏,手上翻飛掐著方位,在樹叢中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了一處空曠地前。
“到了。”
他道,剛想邁出去一隻腳,又及時收了回來,繼而抬手敲了敲身邊的一棵大樹。
“開門了。”
林間忽而吹過一陣涼風,翟颺不由自主地眨眨眼,卻見眼前景象倏爾扭曲變換,不過須臾,本來空無一物的林地上兀自立起了一座兩層高的中式建築。
“請進。”
有人聲自其中傳來,陸淮生嗤笑一聲,不以為意道:“裝神弄鬼。”
那聲音不甘示弱,禮尚往來道:“愛進不進。”
翟颺:“……”
他推了陸淮生一把,示意他趕緊閉嘴。
屋中將上下兩層打通合一,饒是外麵日頭正好裏頭也是燈火通明,處處亮著燭火。周邊高高的木製書架上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古籍,書架後的牆壁上筆走龍蛇地畫著赤紅色的符文——翟颺看了一眼,發覺這是種封印的法術。
“謔。”杜晴從銅錢裏飄出來,興致勃勃地四下張望。“好東西真不少啊……”
“都是先祖留下的東西。”有人應了他的話,翟颺轉頭看去,發現一身著青色衣衫的人向這裏走來。
來人不過青年模樣,瞧著比翟颺還要年少些,眉眼間卻是透露著老氣橫秋。他模樣清秀,觀之可親,一點也不像在外頭和陸淮生拌嘴的人。
“羅河見過將軍,久仰大名。”
杜晴本來是在邊上飄著看古籍字畫,聽到了“羅河”這個名字之後眉頭一挑,心裏登時竄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再看翟颺,他也同樣有些錯愕,張口問道:“羅河……羅?”
陸淮生接過話茬道:“正如將軍所想,眼前這位就是羅太妃之後,羅氏一族的傳人。”
羅河默然點頭,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確實,現如今站在這裏的三人一鬼,哪個和羅家沒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牽連?
羅河看出了他們的顧及,開口道:“前塵往事已不可追,我先祖做過的事我也無力回天,還望將軍也看開些,況且……”
他抬臉看了看周圍滿牆的法咒,苦笑道:“我雖為羅家後人,但同那地縛靈無差別,不能離開這屋子太久,否則恐有性命之憂。”
他接著道:“羅家當年有一支戍邊血脈幸存,遷往別處才方得傳承。現如今的羅家後人基本都是尋常人家,與常人無異。”
陸淮生插嘴道:“是啊,隻可惜這家夥是個特例,打小接觸那些神神鬼鬼的,最後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羅河瞪他一眼,而翟颺問道:“此話怎講?”
羅河歎了一聲,道:“我自小便有陰陽眼,家中又有來人是幹風水營生的,故而對這方麵有些許了解。”
“大概自我十二歲起便時常做夢,夢見一些前塵舊事。直到我十九歲那年,夢到了這個地方——魚符山。”
“當年我孤身一人隨著夢裏的印象來到這裏,借著些學過的粗淺卦數解開了結界,發現了這座書閣。我本想探查一番後便回去,誰知……竟被困在了這裏。”
“這裏的時空似乎是與外界隔絕。”他垂首看了眼自己的雙手,“那句話怎麼說……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分明在這裏呆了不少年歲,可肉身卻絲毫沒有變老的跡象。”
陸淮生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說道:“確實,這家夥也該是個老頭子了。”
羅河:“……不會說話就去學。”
眼見著這倆人又要拌起嘴來,翟颺當機立斷把陸淮生往後一拉,開口問道:“那羅公子準備如何助杜晴找到肉身?”
陸淮生被他一拉扯,半句話堵在了嗓子裏,臉上表情一時間有些精彩。羅河幸災樂禍地看他一眼,而後解釋道:“叫我羅河就好——我在這裏呆著的時間裏看了不少藏書,也發現了不少好東西,其中就包括人傀。”
他走到身側的書架邊取下一本泛黃的古籍,邊翻頁邊道:“人為煉製的人傀極其精妙,可以媲美□□凡胎,又不比那些瓷器易碎,隻需加以一些秘法,便同人身別無二致。”
他將其中一頁展示給翟颺看,道:“這東西當時隻是被作為輔助器具使用,充其量是個機關術。隻是煉製過程繁瑣,加之……不少人認為煉製此物容易為歹人所用,罔顧人倫,故而失傳許久。”
“隻是造化弄人,誰知道這裏竟然保存著幾具未經損壞的人傀,還被我發現了。”羅河聳聳肩,道:“看上去,羅家的先祖們也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人。”
翟颺打量著書頁上繁瑣冗長的標記圖畫,覺著頭都有兩個大了,便岔開話題道:“這麼說,你是有大周時的記憶?”
羅河答道:“並非如此,我不過是在夢中瞧見過些許走馬燈的畫麵,至於前世如何,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關於大周及羅家的事情,都是我根據這裏的古書推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