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微涼,黑色悶沉地壓下來,醞釀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危機感。
那群守衛重新點了燭火,一個個如閻王夜叉般四下搜尋,杜晴好容易從方才尖銳的動靜中緩過勁來,當時就意識到壞事了。
他貓腰壓低身子,縮進了陰影裏,視線不安地在關押著杜佑的地方和巡視的守衛間遊移。
——若是他們發現杜佑的鎖開了……
杜晴一咬牙,把心裏升騰的恐懼壓了壓,開始盤算起自己有幾分勝算。
且先不論看守的守衛有多能打,但憑其中還有修行的人這一條就夠他吃的了。
那個修行的人多半是拿了什麼專門對付他們的法器,隻一聲就能擾得人神魂刺痛。
眼見著拿著長刀的守衛越來越近,杜晴心裏也愈發焦急起來。他咬著嘴裏的軟肉拚命勸自己冷靜,手忙腳亂地要結個隱身的訣,不想那道尖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他兩手都沒來得及並到一起就不由自主地匆忙捂住耳朵。
失算了。
杜晴痛苦地一閉眼,尖銳聲過後守衛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身後,他隻當是破釜沉舟,剛準備從藏身處衝出來背水一戰時,忽而——
“當啷!”
杜晴身形一頓,那守衛同樣被吸引了注意,三三兩兩地朝著聲源地聚集過去。杜晴剛鬆了一口氣,忽而意識到什麼,驚惶間向那處望去——
那裏分明是杜安寧藏身的地方!
守衛中的修行者站在中心,舉起手裏畫著符文的小哨子,又是一陣尖銳的動靜劃過耳側。
杜晴留下的藏身符再怎麼有用也挨不過幾次三番的摧殘,終於是在哨聲落下一刻分崩瓦解,杜晴眼睜睜地看著守衛將杜安寧從陰影裏拽出來,推倒在亮處。
小姑娘摔倒在地上,抬起的臉正好對上藏在暗處的杜晴,隻見她咬著下唇微不可見地搖搖頭,眼睛裏滿滿兜著淚花,卻一滴沒掉下來。
杜晴睜大了眼睛,指甲緊緊嵌進了掌心裏。
那守衛命人將杜安寧架起來,掐著下頜來回打量,語氣不善地問她來做什麼。
杜安寧咬著牙,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那守衛見她不說話,不耐煩地威脅了幾句話,杜安寧還是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守衛“嘿”了一聲,忽然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杜安寧的臉上。
杜晴心裏一抽,險些就要衝出去了。
“不識好歹的臭丫頭。”那守衛道:“關起來,我細細審。”
杜安寧半側臉火辣辣地疼,眼淚終於“啪嗒”一聲滴在地上,那修行者上前來打算給她也下道咒,不想剛才還垂著腦袋掉眼淚的小姑娘突然一使力,一腳忽而揣上了他拿著哨子的胳膊!
他一吃痛,哨子隨之落地,而後驟然間地下室升騰起一股迷煙來,遮天蔽日,所有守衛瞬間失了方向,眼前一片迷茫。
修行者意識到不對勁,趕忙去抓掉在地上的哨子,杜安寧眼疾手快,借著一點燭光又是一腳踩在了對方在地上摸索的手上,惹得那人慘叫一聲後慌忙命人抓住杜安寧。
一時間,所有守衛都將她圍得密不透風,還以為這小姑娘又要整什麼幺蛾子,可直至濃煙散去後都再無事發生,她依舊被架在原地,目光看向了大開的大門,又掉下一滴眼淚來。
守衛中有人發現了不對勁——關押著的杜家子弟中竟憑空少了一人!
眾人四下搜尋無果,隻能將矛頭指向這個搗亂的小姑娘,逼問他是不是還有同夥。
而杜安寧依舊是隻字未語,又看了眼慌忙追出大門去的守衛,緩緩出了一口氣。
那之後的事情,杜晴記不太清了——獲許是他不想記清,條件反射地去回避這段記憶。
他帶著杜佑躲在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上,不出所料地看守衛翻了天一樣四處搜尋他們的蹤跡,他甚至從未想過杜家還有這等駭人的一麵。搜尋的人個個和閻王一樣戾氣橫生,好像他二人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般。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杜家怕是已經從內裏被攪亂了。
杜佑一直神誌不清,好在杜晴從小在山裏玩大,對地形一清二楚,帶著他在山林見兜兜轉轉,竟是躲過了數次追查。
他曾想過去搬救兵,去找自己老爹,可冷靜下來再一想,現如今杜家自身難保,從裏邊被侵蝕了,自個兒老爹又能有什麼法子?
況且說不定還沒見著杜家主,自己就先被抓起來了。
他本想著先藏一陣再說,沒想到杜家主居然自己先找上來了。
他隻記得自家老爹提著劍滿臉凝重地將他二人從藏身的山洞裏拽出來,身後跟著一眾穿著杜家衣服的守衛。
有人將杜佑帶到一邊,杜晴覺著不對,拚力去阻止,卻先被杜家主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他被扇懵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得杜家主低啞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