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抗旨不尊,你是想被殺頭嗎!”
杜晴愣神地看著他,呢喃出了兩個字:“……什麼?”
——爹不是來救他們的嗎?
杜家主喝到:“跪下!”
杜晴回過神來,看看周圍袖手旁觀的人們——那些人都是生麵孔,此時一個個作壁上觀地看著這邊。他登時明白了什麼,一股寒意竄上脊背。
而後杜晴看向自家老爹,雙眼微微睜大,啞了聲一樣說不出話。
杜家主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著,直接上手抓住了杜晴的手腕,手勁極大,頭也不回地拽著他往杜家走。
“目無王法,隨我回去認罪領罰!”
那些看戲的守衛見他如此,忽然開口提醒道:“杜家主。”
杜家主腳步一頓,一字一頓地答道:
“家有家規,我今日先行家法,隨後……再一條條論罪。”
那守衛聞言,意有所指地道:
“如此,便請杜家主速速決斷行罰才是。”
那群人將杜佑帶去了哪裏,杜安寧現下如何,杜晴不知道。他老爹將他帶回來時便把他關進了一間屋子裏,裏三層外三層地貼滿了符,他是插翅難逃了。
整間屋子都密不透風,隻有夜裏時才從緊閉的窗紙處透進來些許慘白的月光。杜晴便數著這月光度日,一連過了有六七日光景。
外麵似乎有騷亂過,不過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有一日才從來送飯的人口中聽說——大將軍葬身於霖山一役,屍骨無存。
他驚愕萬分,怎麼也想不到堂堂戰鬼居然死得這麼突然。
他雖與翟颺僅有數麵之緣,可抵不住打小對大將軍的憧憬,如今大將軍英年早逝,更何況還是屍骨無存……
杜晴無論如何都覺得難以接受。
之後細細想來,翟颺的死過於突然,很難不讓他和近幾日杜家的事牽扯到一起。
這二者……怕不是真有什麼關聯。
他在屋子裏冥思苦想了好幾天,都推算不出這其中有何門路。而後不待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一道聖旨就憑空壓了下來。
——杜家暗通外敵,行巫術咒法,意欲聯合外敵起兵謀反。
故……滿門抄斬,若有違抗者,當即處死。
這聖旨沒來頭,甚至完全不給杜家辯解的機會,官兵便帶著長刀短劍破開了杜家的大門。
一時間便是血流成河,曾經輝煌的杜家毀於一旦。
杜晴記得他推開關押著自己的屋門時,頭頂的月亮又大又圓,淒淒冷冷地照在了無生氣的院中,空氣裏都似乎凝結了霜,吸進鼻腔裏泛著血腥味。
正如同現今看到的月亮一樣。
他仰頭看著月亮,不自覺地又想往高飄一飄,好像隻要到了月亮上,就能忘記一切煩憂。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敲玻璃的聲響。
他回了神看去,原來是翟颺站在窗邊,仰著頭對他道:
“別飛太遠,離銅錢太遠的話當心散了魂。”
杜晴剛從回憶中抽出身來,看著眼前鮮活的翟颺一時間有些模糊,呆愣著眨眨眼。
翟颺衝他歪歪頭,示意他趕緊回來——杜晴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飄回了屋裏,這才發現陸淮生不知何時也起來了。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杜晴琢磨著估計是有起床氣了。隻見陸淮生瞧他一眼,破天荒地沒有損上兩句,隻是轉身又回了沙發上,不鹹不淡地道:
“明天帶你去找身子,別再整出什麼事來,散了魂就誰都沒辦法了”
杜晴“哦”了一聲,有些疑惑地看向翟颺,發現那人也在瞧著陸淮生,末了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杜晴悄摸聲兒地打量了下翟颺,覺著他與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無幾,現如今在他眼裏頗有種跨越了時空的微妙感……
等下。
杜晴眉頭一跳,腦袋裏忽然靈光一閃,他慌忙抓住了那個飛過去的念頭,目瞪口呆地指了指陸淮生,張著嘴支吾了半天,在翟颺一臉疑惑中嗑吧著輕聲問道:
“淮、淮生……陸淮生。”
“那個,將軍你撿回來的孩子……”
翟颺見他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便先開口道:“是他。”
杜晴道:“他就是、就是將軍你和我提過的……”
翟颺了然,答道:“我現如今記憶不全,記不得所有的事情,不過他當年確實是我救回來的。”
杜晴“哦”了一聲,邊點頭邊自己消化去了。
翟颺看他一個鬼飄上飄下,頗有些滑稽,剛想開口問問他是不是知道些自己以前的事情,可思索一番,還是不動聲色地把嘴閉上了。
罷了,別再節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