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封閉潮濕,隻有一個狹小的通風口,待在裏麵的人無從感知時間的變化。
周桓鬱悶地窩在暗室裏,壓根不知道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唯有饑腸轆轆的肚子讓他察覺到時間流逝。
從他進暗室到現在,沒有吃過絲毫的食物和水,也沒有一個人來暗室裏露過麵。
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遺忘,周桓幹脆放下了形象和矜持,用最舒服的姿勢席地躺下,他需要最大限度地保持體力,過不了多久,蕭寧焰一定會來暗室探望自己。別的沒有把握,但是他敢肯定,那句小心食物的提醒,必然有足夠的分量落在他的心上。
周桓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不一會兒,又被一陣開門聲和腳步聲吵醒。
睜眼的時候,黑漆漆的暗室裏已經點著一盞昏暗的燈。忽明忽暗的燈火映出一張營養不良的臉。
周桓朝他招招手,不出所料,果然是蕭寧焰來了。
明明是個泛著青澀的少年,蕭寧焰臉上卻陰睛不定,忽而笑出聲:“你倒是睡得著。”
周桓從地上站起來,習慣性地拍去身上沾上的灰,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說:“啊,端王殿下來了。這裏沒得吃沒得玩,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
蕭寧焰逼近周桓,在他納悶的眼神中,猝不及防地伸手捏住他的下頜,強迫他抬起頭正對著幽暗的燭光,目光緊緊地盯著他,似是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東西。
周桓第一反應是甩開他的手,卻又忍住沒有動彈。他心裏清楚,要想從眼下的困境中走出來,眼前這位喜怒無常並且早熟的十來歲小破孩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周桓暫時不願意得罪他,於是含糊不清地說道:“端王殿下這麼看著草民,莫非是因為草民的臉長得太好看了?”
蕭寧焰愣了一下,全然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鬆手放開了周桓。
“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再好看也是糟蹋。”
周桓:“……”
周桓無言以對,心裏歎息一聲,老子也不想穿成一個繡花枕頭啊!確切來說,老子壓根就不想穿進這本破書裏來。
蕭寧焰默默地觀察,發現他臉上明顯想要隱藏起來的沮喪,眉眼不自知地皺起。
眼前這人的性情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上輩子將他關在暗室裏的時候,他除了哭鬧和求饒就沒有做過別的事。如今再來一次,同樣的暗室,同樣的處境,隻不過是不同的時間點,他倒是躺在地上睡起覺來了,說出的話也令他詫異。本來還想從他臉上尋找哭泣的痕跡,卻除了有些疲憊,什麼也沒有在他臉上發現。
不錯,大概是那小太監死過一次,成長了不少。
蕭寧焰冷不丁說:“告訴本王為什麼。”
周桓一臉迷惑,“什麼為什麼?”
蕭寧焰刻意壓低了聲音,危險地眯起雙眼說:“本王勸你不要在本王麵前裝,你沒有進宮前,宮裏頭可是人人都聽說過你的光榮事跡。為了去內務府報這個入宮服侍太後的花名,你可寫了一手好文章公布天下,濃詞豔調表明你對太後娘娘的敬仰之情,一心想要爬上太後的鸞床。今日在東宮,原本你所求的一切,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易就能得到,你倒是白白放過這個機會,故意惹得她生氣發怒。告訴本王原因。”
周桓沒想到他竟然看出自己是故意引起太後的厭惡,心知事實如此辯解也沒用,努力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重重地歎一口氣說:“端王殿下真是好眼力!好吧,草民告訴殿下原因就是。沒見著太後的時候,她在草民心裏就是天仙一般的存在,世界上沒有任何女子能與之媲美。可如今見了她本人,草民才明白是我自己在心裏美化了她,她本人雖然也漂亮,卻遠沒有草民想象中的高貴美麗,她甚至不再年輕。殿下猜得沒錯,事到臨頭的時候,草民就是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