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裘知道自己喜歡江餘川,這是不爭的事實,但他從未提起過半分一點。他害怕,怕這世俗,更怕從此失去江餘川。
再小一點的時候,周裘總是認為自己有些性格缺失,很多時候他都無法理解周圍同齡人的做法和想法,他也就總想著人類的情感並不相通。
直到他遇見他。
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沒有了班主任看守的早自習,就是像是失去了馴獸師的馬戲團,聒噪而又嘈雜的人聲回蕩成嗡嗡的聲響,裝滿了整個教室,幾乎溢出房間。
“老師來了!”門口把風的學生遠遠的就看見了班主任踩著高跟鞋,正在往班裏的方向走。
就在一瞬間,教室內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人也都老老實實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連交頭接耳的聲音都全部消失,隻留下一點書頁與筆尖摩擦的聲音,和略微唐突的鐵質桌椅在瓷磚上的摩擦聲。
透過教室門上的玻璃,班主任向教室裏頭環視一周,似乎頗為滿意,才推開門走了進去。於平日不同的是,今天班主任的身後跟著一個長相陌生的小男孩。
男孩皮膚蒼白,高高瘦瘦的,校服也是很規矩的穿好,背著比他身板還要大一點的書包,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這位同學是今天剛轉到我們班上來的,”班主任站在講桌後麵,雙手拄著桌子,“給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周裘,”男孩輕聲說道,“我叫周裘。”
“沒什麼別的要說了?”隻見周裘輕輕搖了搖頭,班主任也沒再強迫他說些什麼,隻是把他安排在了教室後排的一個座位上,隨即又說道:“周裘是跳級來跟我們一起學習的,他比你們都小,你們要多照顧他一點,學習方麵也可以多跟他交流。”
周裘隻記得那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自己身上,除了另一個小男孩。
他看起來柔柔弱弱,想必站起來也不會很高,但卻偏偏被老師安排做到了教室的後幾排。他的座位挨著窗戶,早晨的陽光正好,閉著眼被一抹金色的陽光灑在臉上,就像是有人溫柔的拂過臉頰。偶爾有風會吹動他的頭發,牽動衣角,細微的動態讓畫中人走進現實。
等後來有同學叫了他的名字,周裘才知道他叫江餘川。
最開始,周裘的身邊總是圍繞著諂媚的人,但是周裘給予他們的回應,讓他們口中的周裘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仗著自己成績好而目中無人的人。
“你說他啊江餘川?”一個同學在周裘作為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跟他搭話,“不要跟江餘川說話,會影響智商。”
“那你跟他說話嗎?”周裘把視線從書上挪開,反問道。
“當然不說。”那個同學翹著二郎腿,一幅自以為是的樣子。
“也好,”周裘把自己麵前的書合上,“免得他被你影響。”說罷,拿著書站起來離開。
“喂你什麼意思?”那個男生拍著桌子站起來,卻被身邊的朋友攔下來,“成績好了不起啊!”
江餘川幾乎從不離開教室,周裘能看到的,從來都是他一個人安靜的坐在窗邊,或是看書,或是看向窗外,閉著眼睛聆聽窗外陣陣的鳥鳴。
“在看什麼?”周裘坐到江餘川身邊問他。
似乎是從未料到會有人主動搭話,江餘川突然挺直後背,用胳膊將自己正在讀的書蓋住,有些磕磕巴巴地說道:“小說。”
周裘低下頭去看江餘川的桌麵,木製的木板上被橫七豎八地刻滿了字。
江餘川注意到了周裘的視線,急忙伸出手去遮擋,抬頭看了看周裘,把聲音壓低說道:“你最好不要跟我講話,會有麻煩。”
“這樣的麻煩?”周裘伸手抓起江餘川的手腕,上邊還有著擦傷的痕跡。
觸電般的收回手,江餘川又把自己團成一團。
第二天,周裘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老師把他們倆的位子調到了一起。幾乎是所有人,都用看怪咖的眼神看著周裘拿著自己的東西做到了江餘川的旁邊。
周裘對著江餘川笑笑,隨後就坐了下來。
那是江餘川第一次看見周裘在笑。抬頭看著他,太陽光照在他身上散出一圈淡淡的光暈,連發絲都閃著細微的光亮。
隻是一瞬間的愣神,江餘川立刻小聲對周裘說道:“你沒必要可憐我。”
“沒有在可憐你,”周裘拿著筆在寫些什麼,“隻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和你坐到一起的。”
“喜歡?”這兩個字確實不經常在江餘川的生命中出現。
“我是說朋友之間的喜歡。”周裘停下筆,轉頭看向江餘川,眼光有些刺眼,周裘半眯著眼睛看著陽光前的剪影。
“我當然知道。”江餘川突然被逗笑,“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教室裏的風扇還在不停地旋轉,發出呼呼的聲響,與教室裏小聲的嘀咕摻雜在一起。
“當然。”周裘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