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雷日、“電母”雷月這對同姓夫婦,轉瞬變成共赴黃泉的同命鴛鴦。他們名氣不小,本事顯然也挺大,但在這種場麵下,甚至沒資格誘引龍王出手。兩人一前一後,撲跌在地時,蘇夜看都沒看一眼。她一掌拍中雷媚的劍,把她拍的陀螺般飛旋開去,然後一氣嗬成,直撲不遠處的雷無妄。

眾人均知她有一身駭人聽聞的武功,不知她從未懈怠,百尺竿頭還能再進一步。方才她對付王小石,王小石確實竭盡所能,她卻行有餘力。她對他一直手下留情,別人竟看都看不出來。直到她從王小石身旁掠開,先殺雷雨,再殺雷踰,轉手拍開雷媚,一刀刺向雷無妄,出手才算毫無保留。

殺人王和放火王死了,金腰帶也死了。一眨眼過去,四個姓雷之人非死即傷,接著便輪到不姓雷的唐三少爺。姓不姓雷,死的速度都沒什麼差別。張烈心、張鐵樹兄弟沒死,卻也正在死。他們擅長的是指掌功夫,威脅沒那麼大,所以蘇夜沒打算立即殺了他們。怎奈覆巢之下無完卵,兩人想獨善其身,從鏡天華月樓的這間“鴻鳴堂”裏豎著走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

雷媚,雷損,狄飛驚,方應看,米蒼穹。

濃煙被夜刀驅散,現出滿地狼藉。誰能想到,場上有一戰之力的人竟僅剩這五個。時間過得那麼快,又那麼慢,好像僅僅幾個回合,洶洶而來的殺龍大計就灰飛煙滅,隻有這五人堅持到最後。他們的堅持時間完全取決於蘇夜。夜刀指向誰,誰就得如臨大敵,不再考慮如何堅持,而是如何拚命。

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拚命的人,是擁有一手遮天權勢的米蒼穹米公公。

攔王小石的是他,被蘇夜用紙條打出一點破綻的是他。王小石隻求脫身不求傷敵,毫無戀戰之意,趁著棍風一收,已迅疾無倫地繞過屏風,竄出大門,踩著樓外滿地雪色一溜煙遠去。

王小石走了,米蒼穹還在。紙條在半空停滯一瞬,忽然砰的一聲,爆作一團白色輕塵。隨著這聲輕響,那扇八聯玉石浮雕山水大屏風居然也未能幸存。屏風上麵,驀地居中出現一個形如圓桌的大洞,就像被無形的拳頭轟中一拳。下一秒,偌大的屏風被勁風挑上半空,在空中支離破碎,也爆出大團大團漫空飛舞的粉塵碎屑。

原來他並未真正停手,他繼續一棍挑向王小石。他棍子指過去的位置,正好與王小石繞到屏風後的身形重合。但蘇夜終究還是攔了他一下,使棍上那股凶悍絕倫的厲風慢了下來,終究是一棍挑空。這一棍過後,他手中長棍自然垂落,一端指天,一端指地,有種既孤單又凶厲的味道。他嘴角也在下垂,形成兩條深深的紋路,沒入他胡須裏。

如果五人齊心協力,以蘇夜那種不畏生死、不懼後果、視方歌吟如無物的決心聯手圍攻她,能否反敗為勝,成功執行計劃?

這個問題注定得不到答案,他們也注定做不到這一點。

五人之中,雷媚武功最差,也就是說一旦圍攻龍王,她最有可能戰死。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因為蘇夜贏了,她會死,蘇夜輸了,也會在死前拖幾個人陪葬。她本以為,她會心甘情願為方應看犧牲自己,也許方應看也是這樣認為的。如今正是需要她犧牲的時候,她卻突然心生猶豫,覺得這種犧牲毫無意義。人死,得死的有價值。就算她死了,又能擋蘇夜幾刀呢?

她尚且如此,雷損和狄飛驚更不必說。雙方本就無甚情義可言,形勢危急之時,當然要以自保為主,誰會去拚命護住方應看?如果方應看與米蒼穹之死,能換來六分半堂的平安,他們兩個倒是會毫不猶豫下手。

兩人平時無需多說,隻要交換一個眼神,就大致明白彼此的想法,此刻連眼神都是多餘。雷損全程不曾出手,兩隻手掌輕輕按在桌子上,微一用力,立即彈了起來,整個人似乎輕飄飄毫不受力,沿著王小石溜走的路線,有樣學樣地溜向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