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花魁(1 / 2)

才知有個女兒,女兒就已慘死,老劉頭心中萬分痛苦,獨自入到煙蘿房間,屋內已被清理幹淨,黯淡光線中,他的背影孤獨淒涼,仿佛瞬間蒼老十歲。

來到書案邊,老劉頭微顫顫伸出手,輕拂桌上琵琶,卻撥出悲切的響動,目光細細臨摹琵琶,看到上有磕破了的缺,想必主人很是心疼吧。

想到這裏,老劉頭再也站不住,單薄身形搖晃幾下,趔趄摔坐在地。

命運怎可如此弄人,若是他早點尋到芷煙,若是他早些知曉芷煙有了身孕,他必能改變這一切,他或還可將女兒贖出,或能享受女兒承歡膝下,或許……

不想芷煙竟將此事隱瞞,害了女兒也害苦了他。

他真想立即尋到芷煙質問一二,她可還有心在?

哆哆嗦嗦將背後煙管取下,卻雙手顫抖,抓不穩眼袋,盯著陪伴自個無數日夜的老夥計,隻雙眼茫然。

“大人,我會填煙草。”門口有怯怯聲音傳來,一個清秀的小姑娘探進頭。

老劉頭木然抬眸,張了張嘴,卻喉頭凝滯,發不出一聲。

伶俐輕盈走到老劉頭身邊,乖巧蹲跪,細嫩小手輕輕扯開煙管上掛著的煙草袋子,取出一小撮煙絲埋進煙頭,再將煙草點燃,柔聲道:“我爹爹也抽煙,在家時候,都是我幫他填煙草。”

兩滴滾燙的淚水落到伶俐小手上,伶俐抬眼,卻是麵色一怔,“大人,您怎麼哭了?”

老劉頭嘴唇顫抖,麵容痛苦,竟哭的老淚眾橫,淚水決堤般無法遏製,就像這輩子的苦,全在此時被發泄了出來。

誠然,老劉頭一輩子和氣待人,誰又知他油滑的皮肉下,那受盡磨難的心。

見老劉頭痛苦不堪,伶俐不自覺紅了眼圈,光潔的小臉上,雙眸盈著淚珠兒,剔透可憐,她站起身,自懷中掏出最愛的粉色小帕子遞了過去,“大人,節哀。”

老劉頭一手輕輕推開伶俐的手,另一手捂住臉,無盡嗚咽。

有的人看似苟且,隻是想要忘記背上重負,豈料道路坎坷,生活顛簸,終是到了不堪忍受之時,擦肩而過的倩影,夢寐以求的容顏,隻換來兩行斷腸淚。

聽到老劉頭哭聲,屋外的莫致之感同身受,忍不住淚眼盈眶,卻生生咬住嘴唇,不發一聲。

“姐姐。”

溫柔低語響在耳旁,蕭世幸忽然現身,見到淚眼模糊的莫致之,默然靜候在身邊。

開心之時陪著你,難過之時亦守著你。

莫致之抹幹眼淚,輕聲說:“必要告破此案,給老劉頭一個交代。”

蕭世幸點頭,輕輕攏住莫致之的小手,柔聲道:“我都聽姐姐的。”

二人一前一後走下樓來,見到樓下老鴇,莫致之紅著眼睛追問:“老鴇,芷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官差大人,此事說來話長。”老鴇深深歎了口氣。

芷煙出生於“淮左名都,竹西佳處”的江南,原名淩小玉,煙雨迷蒙之地長大的她生得花容月貌,自小琴棋書畫、詩詞曲賦樣樣精通,尤其那一手的琵琶,更是一曲銷魂斷人腸。

未及及笄,身為地方官的父親得罪上司在大獄中悲慘死去,她便被後母趕出家門,隻得來到京城投奔大哥,沒想到大哥年紀輕輕得罪權貴,被打到重傷,最後不治身亡,芷煙小小年紀便在舉目無親之地沒了依靠。

為了還清大哥治病的債務,芷煙自賣進入關雎樓,她年紀雖小,卻才貌雙全,隨著年紀越大,越是出落的明豔動人,更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清秀沁人心脾,引得無數客人神魂顛倒。

雖墮入關雎樓,她卻賣藝不賣身,期盼能尋一個真心人,而這樣的人,確實出現了,不是日日登樓的風流才子,也不是一擲千金的達官豪紳,而是一個小小賣貨郎。

芷煙住的三樓東臨街道,一日,樓下來了個貨郎,賣的都是姑娘們喜歡的東西,樓裏麵的丫鬟婆子們都出去挑花選釵。

芷煙便倚在窗邊看,那日晨光正好,貨郎舉手拭汗,抬頭看天,入目就是一個絕色佳人,好似春日裏含羞帶怯的桃花,倏然綻放便鮮亮了枝頭,貨郎當即看呆住,忘了賣貨,忘了招呼,隻定定看著芷煙。

而貨郎麵容英氣,身材挺拔,也引得芷煙羞紅了臉,急忙縮回頭,卻不小心將帕子掉了下去。

帕子飄飄蕩蕩,落到貨郎腳邊,貨郎將帕子撿起,再抬眼時,窗邊美人已消失不見。

之後貨郎又來了兩次,芷煙明知他近在幾步之遙,卻不敢露臉,自小學的繁縟禮節要她不願正視莫名的心悸。

隻是沒過多久,貨郎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捕快,且拿著帕子找上門來,原來他隻是為破案扮作貨郎。

芷煙的帕子上都繡有一隻橘子,因她最愛“纖手破新橙,吳姬三日手猶香”這軟綿綿的江南味道,便將橘子繡到帕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