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娘子細講。”
“先生不曾浸淫其中,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這不是三言兩語、如這算盤口訣就能輕易解決。”
她腦袋發漲地再歎口氣。
“嗯,古時大禹治水,采取的是什麼法子?”
“……堵不如疏?”他眼一亮,凝望著她,“查賬不如……從頭修訂做賬之律法。”
她除了點頭讚許,找不出任何的感歎語句來。
這著實深不可測、深沉敏銳的先生,她再不敢同他鬥什麼心眼了。
“隻是這乃是長遠的法子,遠水解不了近渴。”他沉思地低首,望著這紙箋上簡練的文字與從不曾見過的數字,也苦笑了聲。
“便是要我隻講查賬之法,先生也該事先告訴我一聲,好容我整理整理思路呀。這樣猛不丁地被先生趕鴨子上架,我腦袋懵得很,哪裏還能說出什麼一二三來?”
“是秉鈞心急了。”他給她倒杯茶,算是賠罪。
“戶部那樣的亂賬,任誰也急。”
她領了他的好意,舉杯喝一口,沉吟著道:“我先試著把查賬要點列一列,看看能不能先吃口熱豆腐。”
“那我幫娘子寫下來,辛苦娘子!”他鳳眸頓時燦若星辰。
“哎呀……”她啪地拿手蓋住了眼。
實在是,她就算是顏控,也不樂意時刻被控著不能自主思考,一切順著他的想法走啊。
明明剛剛她還心裏堵得很,被趕鴨子上架弄得氣不順,怎麼他三言兩語,她就又心軟迷糊了呢?
“先生,您還是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吧!”她喃喃地歎一聲,“我想靜靜。”
想靜靜,可惜靜靜不會在。
她幾乎抓掉了一把好不容易長得長長的頭發,熬了一夜,才把針對軍政糧草調撥的賬目核查要點,按著由重到輕的順序給羅列了出來。
沒做任何複習,還要理直氣壯參加裸考,成績不能僅僅及格,而要優秀——這種擰巴感受,陶三春已經很久很久沒體驗過了。
感謝周先生的八輩祖宗,她終於又重溫了考試不是看不清題目、就是永遠寫不出寫不明白答案的噩夢。
“周先生,你這三石的白米太難賺了。”
她第一百次地後悔,悔不當初。
“要不我給娘子按年發?”
她切一聲,埋首看他給抄錄的核賬要點,妄想找出點錯誤,也好給自己挽尊。
這一筆實在是可以換飯吃換錢花的好字喲,她為啥就是練不出來呢?
“無他,唯手熟爾。”他很矜持地笑。
她更不想理他了。
將尋不出一點點錯的紙箋遞回去,她站起來晃晃咯吱作響的頸子,長長舒一口氣。
“如何?”
“可以交出去了。”她總算是比較滿意地完成了一門迫在眉睫的裸考,可以鬆口氣了。
“娘子先歇歇,修訂賬目之法,不急。”
她驀地瞪大眼,不敢置信。
修……修什麼!
“娘子不是說,先將理賬核賬的法子整理了先用著。”他溫文爾雅一笑,“等娘子想好了,咱們再說這重新修訂天下賬目的律法麼。”
他哪裏是溫文爾雅地朝著她笑?
分明是饕餮張開了貪婪的血盆大口,不將她生吞活剝了不解氣是吧?
“先生,我可沒答應!”
“咦,娘子明明沒拒絕啊。”
他再次很熟練地祭出來自陶旦旦的無賴大法,雙手一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