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市骨科醫院,當麵交給被你撞傷的羅總。隻要那頭收到錢,我這裏立馬放人。”二寶拍著胸脯保證說。

司文立即打通了周總的電話,嬌聲嗲氣地說:“幹爸,我出車禍了!”

“什麼,什麼,出車禍了?寶貝,傷著你沒有?”周總關切地問。

“撞著別人了。我倒沒事。”

“你沒事就好。被撞的人怎麼樣了?”

“檢查結果還不知道,懷疑是腿部骨折,住進市骨科醫院了。傷者是個女的,姓羅。”

“事故處理了嗎?”

“沒有。”

“要賠多少錢?”

“他們要十萬。”

“沒事,我派人送去就是了。告訴我你在哪兒?車怎麼樣,還能開嗎?不行我接你去。”

“我被他們的人當人質押著,地方不讓我告訴你,說收到錢才肯放人。”司文說著就哼哼唧唧地哭起來。

“寶貝,不要哭,你等著,我馬上把錢送去。”

“唉,不止這十萬,還有四十萬呢!”

“還有四十萬?怎麼回事?”周總吃驚地問。

“傷者有三十幾個朋友,說都在你的包工隊幹活。因為你沒給夠包工頭工程款,包工頭就不給他們發工資,非要我跟你說說,讓你把工程款給他們送到市骨科醫院去。這不是快過年了嗎,他們一個比一個說得可憐,說沒有這個錢就沒臉回家見老婆,年就過不去了。幹爸,要我說,你就全給他們算了,四十萬對於你來說不就是九牛一毛嘛。”

周總一聽就明白了,猜測一準是前天上訪的那幫人,便對司文說:“不是幹爸不給,幹爸的錢都投到工程上去了,不是跟你說過嗎?”

“幹爸,女兒求你了,你就給了他們吧。你不給,我就回不了家。你就不擔心我被這夥人給糟蹋了?”

聽司文這麼一說,周總的口氣立馬就軟了下來,忙說:“好,好,我馬上籌錢去。寶貝,一定要挺住,千萬不能讓那夥人沾了你的便宜。”

司文撒嬌說:“快送錢去吧,我都快熬煎死了。”

周總唯唯諾諾,言聽計從。

去醫院的路上,玉蘭給石砧通了電話,說自己被撞傷了,要他帶上錢,抓緊時間趕到市骨科醫院。並囑咐他暫時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爸媽,免得他們惦記。玉蘭剛進醫院,石砧隨後就趕到了。

經檢查,玉蘭被確診為小腿骨折。不到一個時辰,醫生就為她打上了繃帶,掛上了吊瓶。玉蘭忍著疼,靜靜地躺在床上。忽然覺得不對勁,就問麥草:“怎麼不見二寶,他哪兒去了?”麥草說不知道,打開手機就給二寶打電話。二寶沒說實話,隻說有點急事,一會兒就回去。

幾個人正在揣測二寶的行蹤,周總和包工頭一塊來到了病房。進門就問玉蘭是不是羅總,是不是被一個叫司文的姑娘給撞傷的。玉蘭回答了他的話,又問他們兩個是誰。周總和包工頭一邊作自我介紹,一邊就把一個沉甸甸的塑料袋子放在玉蘭床上。周總不問玉蘭被撞得怎麼樣,也不替她的幹女兒道聲對不起,上來卻氣哼哼地說:“錢交來了,下邊就該你們放人了。”玉蘭還沒聽懂咋回事,周總就打通了司文的電話,說錢已經如數送過來了,叫司文把電話交給二寶,他這邊把電話交給了玉蘭,讓他倆通話,證明錢是真的交了。二寶聽到玉蘭的話方信以為真,心裏美滋滋的。

放走了司文,二寶哼著小調和李哥隨後就回到了病房,喜滋滋地正要向玉蘭邀功,不承想,進門卻遭到玉蘭的一頓臭罵,怨他們做事衝動,行事莽撞。說著就把錢袋子交給二寶,要他火速退還給周總。又說:“討工錢應該通過正當渠道,不能用這下三爛的手段。”

二寶、李哥挨了批,心裏想不通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嘴上答應著,掂上錢袋子就往外走,走出醫院,邊走邊嘀咕,一個說玉蘭多慮了,是小題大做,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一個說管她呢,先把錢分了再說,大夥還急著回家過年呢。兩個人一拍即合,當下回到工地,將工友們召集到一起,三下五除二就把錢分光了。

第二天,麥草和幾個工友哭哭啼啼跑回醫院,一進病房就跪在玉蘭床前,說:“不好了羅總,二寶、李哥一大早從住處被民警給帶走了。民警說他們非法拘禁,以非法手段索取欠債。”他們要玉蘭幫忙想想辦法,快救救他們兩個。玉蘭忙叫他們起來,又問麥草:“昨天晚上不是把錢退給周總了嗎?怎麼會這樣?”麥草一臉晦氣地說:“退回去倒好了,倆人耍了個心眼,沒聽你的話,拿回去全都給工友們分了。”然後就把裝有十萬元車禍賠償金的紙袋子放在玉蘭床上,補充說:“這錢也沒退,還放在你這兒吧。”玉蘭一聽便氣暈了頭,說:“這下倒好,家不僅回不去了,年恐怕也要在監獄裏過了。”又急忙問:“錢是不是還在職工手裏?”麥草說:“眼下還在,民警責令我們幾個負責收回,明天必須上交。”看著幾個可憐巴巴的民工,玉蘭答應給有關方麵說說,就讓他們走了。

不用問,這事準是周總和司文幹的。本來他們沒理,經二寶、李哥這麼一折騰,沒理的反倒有理了,被告反倒成了原告。玉蘭由此生出許多感慨,覺得農民工進城,隻會幹活不行,還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學會用法律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不能跟脫韁的野馬似的,到處橫衝直撞。

麥草他們前腳剛走,黃市長、張凱副局長和芮主人後腳就來了。

黃市長站在床頭,握著玉蘭的手,親切地說:“是迪華同誌剛才告訴我的,說你為了給農民工討薪出了車禍,就一塊過來看看。謝謝你玉蘭,怨我們的工作沒做好,讓你吃苦了。”芮主任接著市長的話說:“為農民工討薪,本來不關玉蘭的事,可她為了給我分憂,就主動把這事擔起來了。要說感謝,我應當第一個表示才對。”玉蘭忙說:“薪沒討成,倒惹下一堆麻煩,感謝的話切莫再提。”接著話題一轉,抓住機會就講起二寶、李哥被拘留的事,懇求張凱從寬處理。沒等張凱表態,芮迪華又說話了,說:“二寶、李哥采用非正常手段討薪雖說違法,但也是事出無奈,應當從寬。”在一旁聽著的黃市長也頗有同感,指示張凱認真考慮一下芮主任和玉蘭的意見。張凱說自己不清楚這件事,估計可能是下邊的派出所辦的,答應回去過問一下。玉蘭遂又拿出十萬元車禍賠償金,就錢的來龍去脈給張凱作了一番解釋,囑托張凱把錢帶走,跟交警部門說說,把這事做個了斷。張凱接過錢,說下午就讓交警過來處理。

在張凱的協調下,公安方麵沒有讓已經拿到工資的農民工再上交錢。除了麥草還在焦急地等著二寶、李哥出獄,其餘工友都帶著錢回家過年去了。等二寶、李哥被釋放出來,已經是農曆臘月三十早晨。三個人跑到醫院,含淚告別玉蘭,背起行囊就往火車站跑,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才買到車票,又等了三四個小時的車,好不容易才擠了上去。他們回到家已是午夜,鍾聲剛敲一下,外邊的鞭炮聲像戰士打衝鋒一樣就劈劈啪啪地炸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