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出門去,來到婦人昨晚告訴我們村中的唯一一口水井旁,伸頭朝地下一看,此處水源倒是不錯,清澈寒涼,應該沒受到過什麼汙染。
從井裏打了一桶水,我將打水的木桶解了下來,將清冽的井水倒在屋子裏所有能裝水的容器裏,然後拎著空桶溜達著回到井邊,卻見一個白發老嫗正站在井邊,有些茫然地看著被我擱在外頭的繩子,手裏拿著一個水壺,看樣子也是來打水的。
我急忙跑上去道:“不好意思啊婆婆!我方才將這水桶拎了去用用,這就綁回去,您在旁邊稍作坐,待會兒我來幫您打水,啊!”
老婆婆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那就有勞你了,小夥子生得一表人才,心地善良,日後必定大富大貴,大富大貴啊!”
農村人說話樸實,便是祝福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句。不過能得到人家的感激於我而言就是最好的謝禮了,動作麻利地綁好水桶,我又打了滿滿一桶水,隨即將繩子解了回頭道:“老婆婆,您家裏可還有別的東西可以裝水嗎?晚輩這就幫您把水送到家裏去,也省得您老來回跑了!”
老婆婆很是著急地擺著手,不想讓我受累,我笑著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道:“婆婆寬心,晚輩年輕,這一次也是來村裏借宿的,幫著您各位做點事兒也是應該的。您瞧我這身子骨,就是再拎個三五十桶也不在話下,您呀,就放心吧!”
說著,我便扶著老婆婆朝她家的屋子走去。一路上我簡單了解了一下老奶奶家的情況,婆婆姓齊,夫家姓周,早些年老伴兒歿了,好在膝下有三個兒子,女兒嫁的也不算遠,老人家也算老有所依,日子過得還挺不錯。
可也是在武驤營來的那天,她的三個兒子和兩個孫子都被拉了壯丁,隻有老三家的小孫子年歲尚小,躲過一劫。第二天兩個女兒就著急忙慌地跑了回來,老太太一問,她們家裏也是這般光景,自家的男人和兒子都被征兵的隊伍抓了去,她們回來本想著找幾個哥哥幫幫忙,卻不想這頭的情況更慘,隻得失望地回了婆家。
為了保住小兒子,受驚過度的老三媳婦兒連夜搬了家,收拾了些細軟家當就離開了村子。老大媳婦兒家在鄰村,聽聞自家弟弟也被拉走了,著急忙慌地回家照看家中的老人去了,隻剩下老二媳婦兒還留在身邊。可老太太為人慈愛,從不肯給兒孫添麻煩,能自己做的事情就盡量自己做,隻是她年老體弱,想打個水不容易,又不想麻煩人家,所以每日都第一個來這兒,寧肯多花些力氣也要自己動手,不想今日碰上了我,倒是幫了她大忙。
扶著老人家進了屋,我簡單掃視了一圈屋內的布置,比起昨晚那婦人的家裏竟還好些,畢竟膝下有兒有女,平日裏也會時不時地送些好東西過來。
老太太佝僂著身子向我道謝,說什麼都非要留我吃頓飯再走,被我婉言拒絕了。倒不是我不餓,實在是怕再多坐一會兒隻怕自己就要哭出來了,還是早點兒回去了的好。
悄悄將老太太送給我表示感謝的魚幹擱在她門口,我拎著空桶到井邊係好,踱著小碎步回到借宿的房子,卻見昨晚的那婦人已在門口站著了,手裏還端著昨晚的那口砂鍋。
“大嬸子,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屋去啊?”我好奇地問道,那婦人被我的聲音下了一下,渾身一抖,這才回過頭看著我道:“我…這…哎呀,我這不是不知道你們起沒起床嗎,你們那位先生衣著打扮那麼考究,肯定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我一個粗魯婦人,總不好冒冒失失地闖進去吧?所以這才…”
鼻頭一酸,我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砂鍋道:“大嬸子這說的哪裏話?這是您弟媳家的房子,也就是您家的,我們幾個隻是外客,哪有讓主人家在外頭等著的道理?快快快,快進屋暖暖身子,我估摸著這會兒先生他們也該起來了,咱們正好一起吃頓早飯!”
婦人卻有些局促地擺擺手道:“不了不了,你們自己吃就行,我這也不懂什麼飯桌上的規矩,不好與你們同桌的!”說著,還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
我頓時明白過來,昨晚喝雞湯的時候她與眾人聊得投機,一時間便放開了手腳,舀湯的時候卻不小心濺到了宋先生的左手和衣角上。宋先生雖然忍著疼沒說什麼,可她卻嚇了一大跳,作勢就要跪下謝罪,被我和宋先生一同攔住了,估計現在是有心理陰影了,這才不敢與我們同席用飯了。
我還想勸她兩句,她卻已經轉身要走了:“沒事兒沒事兒,外頭這麼冷,小夥子你也趕緊進屋吧!回頭吃完了就把那鍋擱在門口就成,我過一會兒再過來取。都這個點兒了,我還得去幫周家老婆子打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