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我腿邊突然傳來一陣瘙癢,低頭一看,卻見一隻白白胖胖的小兔子竟從我腳邊躥了出來。方才我一心潛伏,沒注意到身邊的情況,如今才發現腳下居然有一個兔子窩。許是我收斂了氣息,動作又極輕柔,這隻單純的小兔子根本沒察覺到我本不該是存在於這裏的物件兒,還在我腿上輕輕蹭了幾下,這才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暴露在巡防營眾人的視線中。
鄭壽立即抬手讓兵士們停下,仔細瞧了瞧那隻兔子,隨即露出一副釋然的表情,拍了拍副統領的肩膀轉身回營了。
我也暗暗舒了一口氣,這心裏還真有些感激這隻反應遲鈍的小兔子了。需知這種野生的小動物素來機警,若是有一絲風吹草動就會瘋狂逃竄。方才鄭壽他們見它絲毫不慌,還在灌木附近尋摸吃的,就認定這附近並無不妥,這才安心掉頭回去了。
雖然暫時解除了威脅,我卻還是心中警惕,又在原地蹲了一盞茶左右的功夫才,蹲得腿都有些發麻了才悄悄抽身離開了原地,馬不停蹄地向尚書府飛奔回去。
回到府上,邱大人已經回家用飯了。桌上的氣氛有些沉重,估計也都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莫女俠愁眉苦臉地拿著筷子戳桌上的米飯,敢在當朝二品家吃飯時用筷子戳米飯的,普天之下怕也隻有她一個了。
見我回來了,眾人頓時激動了起來,紛紛圍上來問東問西,搞得我都有些頭疼,好不容易才湊到了邱大人身邊,將巡防營與神機營勾結的事情告訴了他。
邱大人很是震驚,隨即卻又像是見怪不怪了似的歎了口氣:“人性本貪,有些事情也不是我們可以控製得了的。罷了,罷了…”
他這話說的十分無奈,語氣中處處透著不甘和心酸。我不覺也有些心疼他了,為官數十載,大事小情他處理過不少,人世間的醜惡也見過了不少,自然明白這種事情屢禁不止的原因所在。於他而言,這樣的事情已經像蛀蟲一般瘋狂吞噬了整個大明官場。往小了說是拉關係,搞特殊;往大了說就是官官相護,結黨營私。罪名雖大,處理起來卻也十分麻煩,怪不得他也倍覺頭疼。
見他一副有心無力的樣子,我拱手道:“姑父寬心,尋兒已經有了些想法,不過自然不是什麼正規渠道,還需得到您的首肯才敢執行。”
邱大人抬頭看著我道:“你小子向來鬼主意多,說說吧,有什麼想法了?”
我笑道:“姑父懂我。尋兒已斷定,神機營的人今夜一定會將送過去的火藥偷偷運回去。鄭壽隻是想迷惑兵馬司的探子,總不會真的讓自己背上如此大罪吧?這按律來說像他們這樣的衛所是絕不能存有火藥等物的,所以他必定會用完了就還回去。尋兒以為,我們可以躲在暗處,半路阻截帶著火藥返程的神機營人馬,再將火藥偷偷送回巡防營,等明天朱信帶人前去搜查的時候來個人贓並獲,順理成章地將鄭壽一幹人等抓捕下獄。”
“另外,神機營的那些蛀蟲們我們也不能放過,先將他們控製起來,再丟到兵部大門口去,讓兵部尚書親自查問此事,一箭雙雕,姑父以為此計可行否?”
屋內的眾人頓時分成了兩派,年輕一輩的大多支持我的想法。大明如今惡吏橫行,積重難返,軍營更是混亂不堪,急需整頓。可走正常渠道的話,做下錯事之人想要規避審查有的是辦法,倒不如別出心裁,另辟蹊徑,來一出人贓並獲,到時候有的人就是有心回護也沒有機會了,效果最佳。
可老一輩的普遍認為此事太過冒險,須知襲擊、擅自羈押我朝在籍軍士乃是重罪,一旦查實就是掉腦袋,絕無輕判的可能。再加上神機營地位尊崇,裏頭的人個個都是國家的寶貝,輕易不好定罪,便是我們將人證物證都交到兵部衙門去,隻怕最後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反而可能會引火燒身,給自己惹來一身麻煩。
綜合了兩邊的意見,我又提出了新的想法:“既如此,我們便不露真容,將此事偽裝成江湖俠士仗義出手,絕不讓他們聯想到咱們頭上。如何?”
莫女俠這些年來對京中的許多事情也都了解了不少,又是好武之人,對三大營的情況多有了解,不無擔心地說道:“雖說神機營的主要武器是火器,卻也個個身手不凡,在近戰中不見得會吃虧。雖然我也恨極了這些蛀蟲,可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高超的戰鬥技巧。你的想法是好的,可實施起來或許就有些困難了,對方有將官帶隊,隨身還配有輕便火器,真要動起手來不見得能討到什麼好,此計還是需要三思啊!”
邱大人也點點頭道:“夫人所言極是,我雖是一介文人,卻也曾陪著幾位皇子去各營視察過,神機營的將士個個龍精虎猛,按你們習武之人的境界劃分,平均實力都在武師臨界的水平,比不得那些尋常的兵丁,還有火器傍身,此計風險確實很高。”
他們二人的意見還是十分中肯的,可問題是如果不冒這個險,不光明天用來坐實鄭壽罪名的火藥無出去尋,神機營的這幫蛀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拔除,錯過未免也太可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