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第三百三十七章 訴往事,江南科場變遷史(1 / 2)

“呃呃…”我一時語塞,錢老說的沒錯,這也是無數飽受科舉製度摧殘的孩子們最不滿卻也最無奈的地方。

可現實終究是殘酷的,沒有人會覺得書院除了教書還應該幹點兒別的,否則那就是離經叛道,胡搞瞎搞,主張這麼做的人大概率是要遭萬民唾棄的。

想來錢老會猶豫也是因為這個吧,畢竟他門下出身的狀元進士不計其數,若是突然玩兒這麼一手,除了外界的眼光,就連他自己怕都會因為這突然的改變而放棄了堅守一生的信念,成為離經叛道的典範,後世眼中的另類。讀書人重名,有風骨,最怕出什麼引人詬病的事情,若是名節受損,那可比殺了他們都難受呢!

但我是真覺得這是一條可行的法子,雖然看起來有些特立獨行,可終究還是從生徒的角度出發,為的就是讓這些我朝的花朵們能夠茁壯成長,即使日後不能成才,好歹也不會成為隻知讀書,毫無自理能力的廢人,甚至為禍鄉裏來的好吧?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要讓錢老先過了自己這一關。我看得出來,錢老是個通情達理、眼界開闊的前輩。可再通透的人也得在這世上活下去不是?他自己可以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可他手下的教書先生們呢?衡立書院如今尚在學籍的幾百號生徒又當如何?這些都是他這個做院長需要考慮的,同時也在無形中給他上了一把沉重的枷鎖,逼得他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坐在這院長的位置上,繼續扮演一個循規蹈矩的迂腐老者。

如今上蒼既然將我送到了這裏,想來就是為了幫他解開身上的枷鎖吧。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氣啦!想到此,我開口問道:“先生既然覺得書院的存在是在毀掉孩子們的天性,那又為何要創辦這衡立書院呢?”

錢老看了我一眼,隨即道:“小友想來是有什麼誤會吧,這衡立書院,可不是老夫創辦的。”

“哦?”我一愣,下意識問道:“據晚輩所知,先生在此間已有近二十年的光景,若非自己親手創辦的,又何必守著這裏不肯離開呢?”

錢老笑了笑:“小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實不相瞞,自從做了這書院的院長以來,老夫就再也沒有教過一個學生。小友可知,這是為何啊?”

我搖了搖頭,錢老便接著說道:“不為別的,隻因老夫如今,已實在沒有精力親自下場教學了…”

這就未免有些牽強了吧?看麵相老爺子如今也就六十來歲,不到七十的樣子,二十年前他也就是四十來歲,所謂男人四十一枝花,怎麼他卻在最壯年的時候突然收手了呢?

“錢老的話…晚輩不太明白。”我誠實地說道,一邊也對他變成如今這樣的原因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錢老捋著胡須,緩緩說道:“小友去過學堂,應該很清楚學堂的運作機製。可這江南,尤其是這金陵城中的書院,從來就不是外人想象的那麼簡單啊…”

錢老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開始向我講述起了江南地區學堂和書院這些年來的變遷史。

自古以來,江南地區就是我華夏最富饒、人才最多的地方。由於江南地區臨海,鮮有外患,一直都不是刀兵能輕易企及的地方。前一陣子雖然有東瀛海寇作亂,可自朝鮮大戰過後就收斂了不少,江南地區這幾年的賦稅數額也開始慢慢恢複,儼然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

人民的生活質量得到了保障,自然就會開始追求更高級別的精神文明建設,說白了也就是讀書、學習。不過與其他地方有所不同的是,江南士子讀書多不是為了參加科考,純粹是為了陶冶情操,為生活增添幾分樂趣罷了。自古才子多風流,而在這其中,江南出身的數量尤其多。

可大約二十年前開始,一股科考風突然席卷了整個江南。這種情況過去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往往就是一些士子們感懷家國天下,開始號召身邊的人報效朝廷,為國盡忠,從而引發一波讀書熱罷了。可好巧不巧的,就在這一號召被提出不久,錢老門下的一名學生就金榜題名,一躍成為朝中重臣,得到重用,光宗耀祖,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一時間江南士子們人心思動,紛紛開始埋頭苦讀,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為了國家而讀書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那就是為了個人前途的絕對比為了家國天下的人要多得多。

錢老當時也沒覺得這有什麼,科考之嚴酷天下皆知,每年數萬甚至數十萬考生們削尖了腦袋想金榜題名,躋身朝堂,光宗耀祖,享盡榮華富貴。可科考的大門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被打開的,那就是百萬大軍過獨木橋,能擠過去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經過努力又豈是能輕易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