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沒敢離開太久,趕在夜色深重之前提著食盒現身於落雲閣中。駐足歎了口氣,才向著偏殿走去。
本來已經放鬆下來的麵容,在揮手打開結界的瞬間破裂開來。
“小丫頭!”一聲驚呼伴隨著食盒落地碗碟撞擊的聲音一同響起,雲棲的身形從門口閃到裏間床榻前。
“凝神!”他先是迅速出手封住芫蕪幾處大穴,然後變指為掌覆在其額頭上,泛著藍白光芒的靈力緩緩從掌心渡入後者體內。
“小丫頭,凝神!”雲棲密切注視著芫蕪的臉色,見氣血翻湧導致的潮紅絲毫沒有減退的態勢,“小丫頭,芫蕪!聽我說話,快聽我說話,聽見沒有?凝神定心,凝神定心……”
絲絲縷縷的濁息開始在她眉宇間遊蕩,雲棲一驚——這些東西在阻止他的靈力進入芫蕪體內!
“芫蕪,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雲棲思忖著限度在何處,極為謹慎且緩慢地加重靈力的輸入。保證在和濁息博弈占據上風的同時,決不能傷芫蕪分毫。
與此同時,他還要騰出精力把她喊回來:“你聽著,你師父衛落當日寧願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去建木神樹下渡劫,也絕不願意墮入魔道。你不是說自幼由他教養長大嗎?他難道就是這麼教你的!”
“三界五族之中,唯有人族不生靈根,受百病嗟磨,壽數短如頃刻。唯有玄門得以探索修玄之道,能超脫塵世眾生,改換平庸之軀。你們是整個人族最後的護盾,玄門擔著護佑人界的責任。”
“可千年前一場大劫之後,整個玄門苟延殘喘,曆經數代先軀嘔心瀝血,才得獲如今的複蘇之勢。衛落不得已才提前成神,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如今非但不盡力將青衿門發揚光大,反倒要與它為敵嗎?”
“芫蕪!你不要忘了你是誰,師承於誰,自幼所受的教導又是什麼!你曾經向衛落承諾過什麼?你要讓他在神界等候百年卻無望,並且親眼看著唯一的弟子被三界五族所不容嗎?”
“你替陵遊不忿,因他之死對鬱結在心。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到底希望你怎麼活。你如今這副模樣,是他想要看見的嗎?”
……
雲棲隻記得自己在不停地說話,不停地喊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方終於有了一絲反應。
這個反應並非芫蕪主動做出,而是從雲棲的角度觀察出來的——她肌膚表麵的潮紅開始減退,證明翻湧的氣血已經得到了控製。
又過了一會兒,眉宇間的濁息也不再猖狂,迅速散了個幹淨。
然後芫蕪身子向一旁傾倒,從入定中出來的瞬間便直接昏睡了過去。
雲棲緩緩收了力,仔細探查一遍確定芫蕪已經沒事了,才真正放下心來。繼而,直接矮身坐到了地上。雙腿平展,後背依靠在床沿上。
相較於榻上昏過去的芫蕪,他臉上的血色更少,眉宇間的疲憊更深,貼著後背的衣衫吸附的汗水更多。極致的疲憊之下,讓他坐下之後有片刻時間雙目是空洞無神的。
雲棲覺得,自他有記憶以來,今夜的經曆絕對是他最專注同時也是最勞心傷神的一回。若他自修煉伊始便拿出方才那份心力,說不定被收入上清境的就不是他阿姐而是他了。